第240章
說是澆地,其實就是把菜地旁糞水池子的石板蓋打開,用長柄水瓢舀出糞水澆進菜地里。 陳淇戴著寬邊的草帽,將褲子扎到小腿,感覺到八月份的烈日兇猛得像是將空氣撕扯成了一個又一個漩渦,只能盡量找了個有樹蔭的地方開始澆。 糞水雖然對農產品的營養價值極好,但對于陳淇來說,這其中的滋味其實不太好想象。 好在水瓢的木柄夠長,不需要人靠近太近,只要別太講究,陳淇大概也能咬著牙將這半邊的菜地澆完。 掌握好技巧后這樣的事也不算太難,速戰速決是盡快解脫的最好方法,陳淇很快就將樹蔭底下的這片地澆完了。 剛移動到太陽最盛的那邊,隔壁菜地也有兩個大嬸在澆地,正邊勞動著邊聊些八卦。 陳淇原本沒注意,專心澆著自己的地,直到其中一個大嬸忽然壓低了聲音神神秘秘地說:“原本說是去年就要動工了,怎么到現在還沒動靜呢?” “對啊。聽說黑沙村的路在前年就修好了,就我們壩村說是要修好幾年了,現在也沒見到個影子呢?!绷硪粋€大嬸也嘆了口氣,一副不太看好的樣子:“今年都已經過去了大半年了,我看今年是難了?!?/br> “你說會不會是?”最開始說話的那個大嬸進一步地拉低了聲音。 “誒呦喂,你這是說的什么糊涂話!快呸出去?!绷硪粋€大嬸直起了腰,非常不贊同地皺著眉飛快擺了幾下手:“咱們劉主任是什么人你難道不知道嗎?!那是最最最親和的干部,你看有哪個村長當得像劉主任一樣關切我們嗎?” “呸呸呸?!贝髬疸坏溃骸拔疫@不只是隨口說說的嗎?以前別的村也不是沒被查出來過這樣的情況?!?/br> “隨便說說也不行,誰那樣劉主任也不可能那樣的!還有你平時要小心點兒啊,禍從口出……” “……” 剛剛說閑話的那兩個大嬸在田間里遠去,說話聲也逐漸模糊。 陳淇慢慢直起腰,像是若有所思的樣子。 大嬸剛剛聊天時講起的這個劉主任陳淇認識,說得上是平時在村政府一起做事的同事。 劉主任全名叫劉春鳴,大概五六十歲,在村政府任村委會主任。比起奚玉,那才是村里真真正正的老人。 從十五年前就當選村委會主任,以五年為期限,迄今已經連任了三屆,并且很有望連任到第四屆。 而劉春鳴之所以能夠連任數屆,如此獲得村民們的愛戴,和他清正廉潔平易近人的作風有很大的關系。 這么多年來,無論是哪家村民的屋頂漏水,還是哪家的小孩子交不起讀書費,又或是誰家今天遭了災,田里和菜地里荒得沒收成,劉玉鳴都從來沒有把這當成別人家的事過。凡事都是親力親為,深入基層去解決。 村民們只要遇到了什么困難,都知道只要上報給劉玉鳴,這樣的困難就不會變成真正的困難。 而且劉玉鳴無論身前面對的是什么樣的人,永遠都是滿面和藹可親地微笑著,像是不管遇到了怎樣的難事,都會微笑著解決,不會對任何人發威或是惱怒。 這樣的人,又怎么可能和所謂的貪腐沾上關系呢? 第123章 柿子成熟時(4) 陳淇現在作為村支書,如果真有貪腐一類的事發生,按照陣營劃分,按理說他怎么也應該是貪腐人員那一類。 但就奚玉來說,他作為村上的干部,有關于修路一類的事他連相關文書的半點兒影子都沒有見到,如果壩村真有這樣的規劃部署,他怎么可能會不知道呢? 村民們議論的只有可能是捕風捉影的傳言。 但陳淇經過思考,卻總覺得這件事沒有看起來那么簡單。 隔壁的黑沙村的諸多情況都與壩村相似,位置相鄰,也隸屬于同一個鎮。為什么黑沙村的路在前年就已經修好了,壩村卻到現在都沒聽到半點兒風聲呢? 而且劉玉鳴作為村委會主任,壩村的發展跟不上隔壁的村子,不受到上面的重視,他理應比任何人都要更著急更有作為才對。 為什么連村民們都對這件事有所了解,也有所抱怨,作為村委會主任的劉玉鳴卻沒在任何一次會議中提起過這件事,也沒對此發出過任何表態? 無論從哪個出發點分析,這樣的情況都是不合理的。 但這到底只是陳淇多心了,還是背后真的有人在運作呢?如果真是有人在cao控這一切,這人又到底會是誰,總共利用這樣的事為自己收攏了多少利益? 陳淇將長瓢在池塘里洗干凈,扛著條長木柄回家時,已經是傍晚了。 渾身大汗淋漓的陳淇先是用剛從井里搖出來的涼水沖了個澡,忽然想起趙秀云在去年好像腌過一些藠頭,存在壇子里一直沒舍得吃。于是趁著她去后院喂雞了,偷偷從壇子里打上來一大碗,想要送到傅青山家作為泥鰍和龍蝦的一小部分回禮。 沒想到陳淇剛走到傅青山家門口,就看見堂屋里好像正坐著一個女生,穿著藍色碎花的裙子,長頭發扎成兩條麻花辮,皮膚很白,眉清目秀的。此時正不知道聊到了什么,捂著嘴巴在笑,兩只眼睛彎起來跟月牙似的。 陳淇挑了下眉,看見那女孩的身邊正坐著傅青山的祖母,老人也笑得很開心,右手緊緊握著女孩的手。 接著,傅青山走了進來,將泡好的擂茶放在方木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