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許凜將辦公室的門窗鎖好,臨行時看了眼墻壁上的掛鐘,已經是晚上七點,陳淇大概還有一個小時就要登船了。 許凜回家有兩條路線,一條向左,經過老街區;一條向右,路上有一條網紅商業街。 或許是因為許凜經常下意識地回避有關于老街區的一切,即使平時容易堵車,他都還是會走右邊。 但今天許凜將車從地下停車場的出口開出來,看見黑沉沉的不透出一點兒光的天空,忽然想起第一次和溫嶼接吻的清晨,似乎也是這樣的天氣。 等許凜回過神來,他已經將車開向了左邊的街道。 今天的天氣不好,天氣預報早早就告知了今晚將要降下大雨,老街區的家家戶戶都將門窗緊閉著,只偶爾能從房屋中看見一點兒透出來的光。 這兒的每一條路許凜都很熟悉。老街區的主道不長,許凜走的這條道是老街區的偏道,開過了居民區之后就是一條罕有人跡的荒蕪的路,附近有一片墓園,因此這個地方總是很少有人來,開過了一段距離后才是新的一片居民區。 老街區的路都已經有好長一些年頭了,因此在布局和建設方面都有很多不規范的地方。 許凜開著車,剛下完一個陡峭的坡就是一個接近九十度的彎道,前面的草叢里忽然躥出來一只狗,許凜踩了急剎車,狗被嚇得發出一聲尖銳的嗚咽聲,滾了一滾,只差一點兒就要撞到了。 許凜下了車,看見那只狗夾著尾巴重新躥進了路邊的草叢里,動作非常迅速,應該沒受什么傷。 許凜將視線從草叢里收回,正想上車,忽然看見通往墓園的那條小道上緩緩走過來一個人,看見路口停著的車和站在旁邊的許凜,顯得有些意外地放緩了步子多看了幾眼。 許凜打開車門,大腦僅是空白了短短的幾秒,就聽見自己說:“姝姨,我帶您一程吧?!?/br> 南城的天氣總是變化得很快,李姝臨時知道今天晚上要下大雨,思來想去還是覺得不放心,到超市買了塊防水布披到溫華的墓碑上,沒想到在回程的路上竟然遇見了許凜。 她穿著黑色的長款羽絨服,縫在帽子周邊的那圈絨毛幾乎要把整張臉都遮住了。 七年不見的人,沒想到僅是路上的匆匆一瞥,許凜就將自己認出來了。 車里開了暖氣,李姝脫了帽子,又將凍得僵硬的手放在暖空氣中搓了搓,笑了下說:“多虧你了,不然今晚上還真不知道怎么回去?!?/br> 許凜點了點頭說:“沒事?!?/br> 許凜和李姝都不是什么多話的人,車里安靜得只朦朦朧朧聽得見一點兒汽車駛過路面的聲音。 直到車一路從老街區開到主干道,李姝才端正了下坐姿,帶著點兒試探地問:“你應該知道我和小嶼現在住哪兒吧?” 許凜沉默幾秒答了聲“嗯?!?/br> 李姝得到預料中的答案,愣了一會兒,如釋重負地笑了笑說:“那就好,你們兩個沒走散我就放心了?!?/br> 許凜在這時反應過來什么,搭在方向盤上的指節無意識攆了攆,問:“您知道我和溫嶼的事?” “別緊張,我不反對你們?!崩铈α艘幌?,慢慢剖白道:“我一開始不知道,后來就算知道了也不理解,發生了這么點兒小事就以為自己的天都要塌了?!?/br> “后來他因為我們實在活得太辛苦了,我慢慢覺得那些都是小事,只希望一家人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就好。直到溫嶼他爸爸去世了,我才徹底想通了。喜歡誰和誰在一起符不符合常規又有什么重要的呢?溫嶼受我們拖累的太多了,這輩子他只要能開心點幸福點過一輩子就夠了?!?/br> 許凜現在的情緒已經不適合再開車,他將車找了一個安全的地方靠邊停了,回過頭,嗓音里帶著點兒緊巴巴的澀:“您剛剛說的那些…是什么意思?” 李姝的神情看上去有些意外:“這些小嶼都沒有和你說過?你們不是已經在一起了嗎?”· 許凜心臟跳動的速度已經很久沒有這么快了,剛剛李姝說的那些話像是風聲一樣響在許凜的耳邊,聽上去像是大風劃過玻璃的聲音??稍S凜坐在車內,分明是聽不見那些聲音的。 這些年他對溫嶼都是抱著怎樣一種想法呢? 是狠心拋下他的舊情人? 還是在戀愛中將他高高捧起,卻又在他全身心地交托和依賴后將他從斷崖上摔下來的劊子手? 還是明明該讓人淡忘,可卻還是會在某些不設防的時候控制不住想起的夢里的那個人? 這么多年來,許凜都對溫嶼拋棄了他這件事深信不疑。 “溫嶼不念半點舊情,因厭倦和他分手”在許凜這兒從來都不是一個偽命題。 可在那件事情過去后的七年,忽然有人告訴他,這一切都是假的,溫嶼在這場分手里收到的折磨并不比他少半分? 在李姝一點一點將真相揭開的時候,許凜甚至希望李姝說的這些都是假的。 這樣起碼溫嶼在和他分開之后,還能擁有他幻想中的好生活,不需要承擔那些原本不該由他承擔的來自四面八方的壓力。 “我當時太害怕了,你們的相處模式很不對勁,我很早就已經起疑心了。直到我在溫嶼的抽屜里翻到了他的日記……” “因為家里發生的變故和一些大大小小的事情加起來,我當時的精神狀態很不好,覺得自己快瘋了,就把他的日記里所有關于你的部分撕碎了沖進下水道,打電話叫溫嶼回來,說我身體不舒服?!?/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