坦誠
那一年的元宵燈節其實算不上愉快,長樂公主尚駙馬七年無子,駙馬告到圣上面前,要求納妾。 大晉對公主的要求不高,公主可以不嫁修道,可以在稱為寡婦后養一后院的面首,但若是嫁人無所出,駙馬可以納妾。 作為大晉最尊貴的女性群體,竟然還要和旁的女人分享自己的丈夫,同為公主的李翊心中郁悶,去燈會的路上怏怏不樂,林鶴臣自然看出來了,帶著她買了燈籠,來到河邊放燈。 此時習俗,人們在元宵節去河邊放燈,只要虔誠許下愿望,就能實現。 林鶴臣向來對她多有包容,放燈的時候卻率先許愿,蹲下身小心放下燈籠,看著燈籠順著水流飄走,才回過頭看她。 明月與星光照耀大地,和燈籠朦朧的光影交織輝映,成為一副冷暖相融的宏麗畫卷。 他的眼眸卻比最明亮的星辰都要亮得多,認真看著李翊說:“五娘,我方才許下愿望,此生與你共度,一生一世一雙人,永不負你?!?/br> 李翊心中一震,眼前一片朦朧。 林鶴臣牽起她的手,溫言道:“我知道五娘因長樂的事情不樂,但是五娘放心,我是我,旁的人是旁的人,我必不會因為任何原因做出對不起你的事?!?/br> 兩世加起來,那已經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但李翊似乎到現在仍能記起那天漫天星斗下順著水流飄蕩的燈籠,林鶴臣盛滿情意的脈脈眼神。 那也是他第一次牽她的手,說下一生一世一雙人的諾言。 “但你知道嗎,二郎,誓言是世上最無用的東西,就像遇到苦厄的人向神明祈禱,根本沒有神明,也不會聆聽世人的禱告……”李翊艱難開口。 在她懵懂的少女時期,也曾相信神明,相信誓言,但那一年巫蠱案之后,殘酷的現實告訴她,不會有神力從天而降,人只有靠自己走出一條路。 而靠自己走得越遠,就越不把誓言當一回事。 林鶴臣猛地打斷她的話:“五娘!你難道不再愛我了么?!” 聲色俱厲,讓李翊嚇了一跳。 但她很快搖頭,任林鶴臣抓著她的手不斷用力,反而用另一只空著的手放到他的手上,溫柔撫摸。 “鶴臣,無論你相不相信,我從來沒有不愛你?!崩铖醋⒁曋?,一字一句說。 如果不愛,前世他離去之后的日子里,腦海中為何會時不時浮現他清俊的容顏?為何那種思念并沒有隨著時光漸漸消退,反而日久彌新?為何會把他的畫像放在寢宮?為何會對太子格外寬容?為何會在回來的第一時間,就想見他? 可這種男女之愛并不是一切。 如果她一直是個公主,高貴的身份和優渥的生活加持下,或許也就真的一生一世一雙人,平淡愜意過完一生。 可惜不是。 她意外走到了權力的頂端,權力是最容易侵蝕人心的東西,權力讓她見識了太多的東西,讓她能夠擁有各種各樣的男人,那些男人無不小心討好逢迎。 她鐘愛林鶴臣的驚才絕艷和卓卓高華,但林中還有那么多樹,有的如弱柳扶風,有的遒勁粗壯,各有各的靈秀。 林鶴臣眼淚滴滴落下,看她的眼神似乎癡了。 許久,他輕聲問:“那五娘把謝七郎當成是什么?” 李翊毫不猶豫道:“不過是玩物,在我心中,和二郎完全不能相提并論?!?/br> 她說的是實話,在她看來,這世上的男人就兩種,一種能利用的,一種玩物。像謝塵這樣,別提前世就本來是她的男寵,這一世也沒辦法給她提供什么助力,自然是玩物。 林鶴臣猶帶著淚的眸子倏然亮了,緊緊按著李翊的手,在臉上摩挲。 “五娘,你可要一直記得說過的話,我們之間,只有一條路……” “弱水叁千,獨鐘情于君?!崩铖凑J真說,然后微微一嘆,接著說:“但是鶴臣,我不能騙你,一生一世一雙人是做不到了?!?/br> “假如你過不了心里這一關,那我只有放你自由?!?/br> 李翊說完,只覺得心里空了一塊。 無論是否承認,林鶴臣是她心底最柔軟的一塊地方。假如把這個人剜去,毫無疑問,她會變得更像一個殺伐果斷的帝王。 經歷過大風大浪的一生,再沒人帶給她這樣的感覺。 最初的、最純粹的愛戀。 患難與共與不離不棄的堅持。 但她愿意尊重他,他有別于這個世上任何一個男人,如此,便把選擇權交給他。 林鶴臣握著李翊的手顫抖起來。 這叫他如何選擇! 他當然想要獨占五娘,那年那夜,燈火璀璨中她回眸看他,他的心自此就不屬于自己。 可若要放棄五娘,把五娘讓給那個居心叵測的謝星沉……他說,他與五娘的第一次是在玄清觀……他們曾在一墻之隔的地方做盡親密的事…… 他怎么能夠! 他死也不會放下五娘的手。 “這就夠了……”林鶴臣攬過她,緊緊圈在懷中,對著她的唇親下去。 他的唇冰涼,一開始還帶著顫意,但很快,隨著舌頭伸進,整個人都似乎guntang起來。 李翊順著他毫無章法的動作,溫柔回應,感受他身上瘦得幾乎突出來的肋骨,聽到他胸膛中砰砰的跳動聲,感到下面有什么硌到自己。 纏綿激烈的吻完,林鶴臣卻沒有繼續,看著她的目光清淺溫柔,說:“五娘,給我點時間,我不想……讓你記得我現在的樣子?!?/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