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會
李翊會來參加太子的詩會是他沒有想到的。 太子自從巫蠱案后,沉寂了大半年,直到禁足時間結束,才重新回歸社交場所。有心人都感覺到,太子和宣陽公主的關系變得有些劍拔弩張。 太子生母是圣人元后,與衛貴妃一樣是圣人潛邸舊人,太子生母賢良淑德,衛貴妃則與圣人有青梅竹馬之情,當時在為后為妃的選擇上頗讓圣人頭痛,最后還是太子生母因母族稍弱被立為皇后。 皇后既定,圣人不再糾結,剛好差不多同時,兩人先后懷孕,圣人便道,若兩個都為麟兒,一為乾,一為翊。 其中意味,不言而明。 可惜衛貴妃腹中皇子沒能順利產下,李翊這個名字被幾年后出生的公主繼承。 而皇后也沒有得到好,生下李乾后身體便衰弱下去,后面硬是被衛貴妃氣死的。 李乾周歲即被立為太子,雖然恨極衛貴妃,對李翊卻以漠視為主。 直到前段時間的巫蠱事件,他禁足期滿出來,敏銳感覺到李翊開始不安分。 看著一身胡服大步走進來的李翊,李乾扯了下嘴角,皮笑rou不笑道:“想不到五妹興致這么好,也來參加本宮的詩會?!?/br> “二哥在東宮和長安才子吟詩作賦,我當然不舍得錯過,二哥不會不歡迎我吧?”李翊似乎沒聽出李乾的陰陽怪氣,笑著說。 “本宮歡迎所有有才能的人,至于其他摸魚渾水的,東宮也不是容不下?!崩钋呛且恍?,看了看李翊身上的胡服,又道:“只是眾才子都身著我大晉的服裝,五妹這般,頗為格格不入??!” “這有何難,換一身衣裳便是?!?/br> 李翊說,笑看著李乾轉身離去,沒錯過李乾眼中的陰狠。 林鶴臣剛好過來,沒想到對上李乾,行了個禮。 李乾冷冷看了他一眼,拂袖而去。 林鶴臣來到李翊身邊,握了下她的手,略帶憂慮道:“五娘,太子會不會做出什么事?” 他如今只在國子監領了個閑職,對于政治的敏感度比不上李翊,但也隱隱覺察到李翊在做什么。 在覺察到李翊竟然對那至高無上的權柄有意之后,首先感到的是驚訝。 他很小就在宮宴上見過李翊,真正開始熟識是在十五歲回京之后,那年夜宵燈會,他于漫天火樹銀花中見到李翊回頭,胸膛仿佛被擊中。自此談詩論賦,撫琴同奏,在可以預見的未來,也應是這樣輕松愜意的神仙眷侶,不理俗事紛爭。 他沒有想到的是,在他憧憬成親后與琴詩為伴的日子時,五娘卻轉變了想法。 好像就是從玄清寺之后,一切慢慢開始變的…… 李翊絲毫沒有覺察到林鶴臣千回百轉的心緒,冷靜分析:“他剛剛被父皇解禁,想必現在不會做什么,至于過段時間,那就要看他有沒有本事了?!?/br> 林鶴臣微微一嘆,道:“五娘,必須要這樣嗎?我是說,我們也可以和從前一樣,有些東西未必如想象中那樣好……” 也許是母親帶給他的影響,他對于權勢天生沒有追逐之心,甚至于可以說畏懼,總覺得人一旦沾染權勢,就會面目全非。 而且,倘若五娘真的能走到高位,像先帝一樣,以女帝身份臨朝,那她身邊會不會也面首圍繞? 到那時,他又如何自處? 李翊沒有馬上回答,目光穿過東宮不遠處談笑晏晏的賓客,穿過東宮斜飛的檐角,仿佛穿過層層阻礙,看到帝國的權利中樞——太極殿。 在那里,每天有無數來自全國各地的政務被一一處理,所有的職位升降幾乎都在那里做出決定,每一個命令,都牽動帝國的脈搏。 僅僅是想象就能令人熱血沸騰! 但她也不是一開始就決定追逐那些,如果不是前世牽涉甚廣的巫蠱案,她可能終其一生都不會肖想那個位置,與林鶴臣花前月下,做一雙神仙眷侶。 然而命運到來的時候沒有過問她的意見,她從高高在上的受寵公主掉下來,見過世情寒涼,從此決定把決定權掌握在自己手心。 要自己決定他人命運,而不是憑他人對自己的好惡來決定自己過得好不好。 權利的滋味,嘗過一次,方知美妙。 在追逐無上權利的道路上,她并不是應有盡有,得到什么,就必定失去什么。 被她視為摯愛的林鶴臣,就在登基前夕,永遠離開了她。 但她永不后悔。 李翊轉過頭,深深凝望林鶴臣,似乎要把他此時此刻的容顏刻進心中。 “你說得對,二郎,有些東西沒有想象中好,但它比別的東西都要好。我別無選擇?!?/br> 林鶴臣不知為何,心中猛地一痛,幾乎不能呼吸。 他握著李翊的手,越握越緊,直到李翊把自己的另一手搭在他的手背,才如夢方醒,連忙低下頭去看李翊的手,被他握出了紅印子。 “對不起,五娘,我……” 他想要說出自己方寸大亂的緣由,卻不知從何說起。 “沒事的,二郎,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崩铖春敛辉谝?,現在的她已經不是前世嬌弱的宣陽公主了,騎馬射箭都曾苦練,就連今日來東宮之前,也剛在馬場馳騁一番。 “我先去更衣,你且等等我?!崩铖凑f完,帶著婢女走開。 來到更衣處,因婢女不是自己身邊慣常用的,李翊便讓她把衣裳放下,自己親自換。 只是才脫下胡服,就被一只手纏了上來。 李翊一驚,手中暗刃隨即出手,毫不猶豫向身后刺去。 “玥娘,是我!”謝塵連忙道,向旁邊閃避,只是他終究不是練武之人,反應速度沒那么快,被刀刃劃過肩膀,瞬間流出血來。 李翊本就心情算不上好,見是他也沒有好臉色,冷笑一聲:“是你?胯下塵柄又不安分了?還躲在暗處不說話,下次再敢這樣,恐怕就是刺中心窩了!” 說著看了眼謝塵下身,果然又是豎起一根,把衣物都頂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