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畢竟鳳止與他,確實隔著深仇大恨,以致不死不休。 這世上絕大多數人都覺得鳳止是個徹頭徹尾的魔頭,行事狠毒,妄造殺孽,但于樂正嵐而言,鳳止卻對她有救命之恩。 樂正嵐的父親是一位樂師,琴藝超絕,平日里靠著為富貴人家在宴會上演奏為生,偶然救下了身為妖族而被追殺的母親,二人相知相愛,結為夫婦。 后來母親生下了她,一家三口便在一處偏僻的村莊里定居,父親偶爾被請去城里演奏,母親則在家里做些刺繡,家中雖不富裕,但三人其樂融融,倒也算美滿幸福。 幼時的樂正嵐最喜歡的事,就是靠在母親懷中聽父親彈琴。 猶記得父親坐在院子里那棵梧桐樹下,纖長手指撫過琴弦,奏起一首悠揚琴曲,母親便坐在一邊笑著看他,而小小的樂正嵐窩在母親懷里靜靜地聽著,陽光灑在身上,恍惚歲月都靜止了。 可惜好景不長,那先前追殺母親之人找到了村子里,道破母親妖族的身份,還揚言父親與妖孽私相授受,同流合污。 愚昧的村民不疑有他,竟不聽父親的解釋,要將他們一家三口殺死。 他們沖進院子里,砸壞了父親的琴,踩爛了母親的發釵,手無縛雞之力的父親為了保護母女二人,被亂棍打死。 那時的她不過六七歲,尚不知曉為何平日里和睦的村民要對他們趕盡殺絕,眼睜睜看著那些人對著父親血rou模糊的尸體又打又踹,仿佛那是什么窮兇極惡的魔鬼。 母親眼見父親慘死痛徹心扉,以致妖力失控,終死于追殺之人的劍下,她臨死前哀求那人放過自己的女兒,卻換來當胸一劍。 樂正嵐本能地感到害怕,她轉身逃跑,可四面皆是魑魅魍魎,她受了不少傷,只知道自己絕不能死在這里。 那些人以為她尚年幼,不堪一擊,便放松了警惕,誰知她憋著一股狠勁,咬住抓著她的一雙大手,不顧一切逃出了包圍圈。 慘白日光照在路上,身后是窮追不舍的村民,她很快就跑沒了力氣,一顆大石頭砸在背上,她脫力般地倒了下去。 就要結束了嗎…她想道,可是她不甘心。 爹說世上有神,可劈山斷海,可渡化眾生,若是如此,他為何不來救我們呢? 幼小的樂正嵐抬起頭來,想要問一問這朗朗青天,卻對上一雙暗金色的眼睛。 “你想活么?” 鳳止殺了所有追殺她的人,村子里一片火海,將她父母的尸體與所有人一同吞噬殆盡。 “走罷?!蹦侨肆⒂诨鸷V?,向她伸出了手。 樂正嵐站起身來,將自己的小臟手在身上使勁蹭了蹭,這才拉住那只冰冷的手,離開了這片焚盡她所有天真與美好記憶的火海。 鳳止將樂正嵐帶回幽都山一丟,轉頭就忘了這回事,樂正嵐這才知道幽都山中有許多被鳳止從各地帶回的妖族,還有不少前來投奔的墮魔修士。 幽都山中資源有限,而魔修更是對殺掠習以為常,想要活下去,便只有變強。 樂正嵐一路摸爬滾打,從底層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半妖,坐到了幽都山二把手之位上,且多年來實力地位無人能可撼動。 她也見識了鳳止的作為,他冷血又多疑,偏執又自負,是世人眼中的瘋子與魔頭。 有時樂正嵐會想,這樣的鳳止當年為何會去救一個普通的小女孩,或許是一時興起,或許是別的。 況且與其說是救人,不如說是將她從瀕死之境帶入了另一個煉獄。 但她不想深究,只因她明白,若非當年那只帶她離開的手,世上便沒有樂正嵐,沒有“懸鏡”刀,更沒有那個令人聞風喪膽的女魔頭了。 樂正嵐自認并無太多正邪之念,善惡之分,只求活得肆意灑脫、無拘無束。 她很明白,天高地遠,自己不可能留在幽都山一輩子。 她在幽都山待了許多年,一直替鳳止打理山中事務,便是為了償還當年相救之恩。 她既看上杜衡這小子與他交了朋友,便與他說笑,助他修煉,幫他復仇。 她以為自己最多是在杜衡真與鳳止對上的那一日,擋在鳳止身前與那小子堂堂正正一戰,之后便恩怨兩清,與鳳止、與幽都山再無瓜葛。 沒想到卻是鳳止先出了事。 當真世事難料。 “帶我去找他?!睒氛龒故盏痘厍?,說道。 “???!”林昧被她的話嚇了一跳,躺在地上不敢亂動。 “起來,”樂正嵐踹了踹他,“你那禁術如此厲害,既能探得鳳止生機,想必也有辦法找到他的行蹤…” 她說著話鋒一轉,語帶威脅,“…況且,這可是你唯一的機會了?!?/br> 眼看對方就要再拔刀,林昧忙一個打挺從地上起來,唯唯諾諾道:“是…是,小的這就帶右護法大人前去…不瞞大人,小的以前確實對禁術多有涉獵……” 不遠處,祝飛白正協助念慈方丈將制住的幽都山之人困于陣法中,就見樂正嵐拎著林昧走了過來。 “此人先借我一段時日,”樂正嵐道,“我要去找一個人?!?/br> “自是無妨,”念慈合掌,“此人任憑閣下處置?!?/br> 林昧沒忍住瞪了那老禿驢一眼。 “我與你同去?!弊ow白看過來。 “這…不太好吧,飛白,你知曉我要去找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