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7節
朱瞻壑經過提醒后,倒是成長了許多,或許是感受到了壓力,所以不成長不行。 當然,他的那些小心思在朱高煦眼底顯得十分滑稽,畢竟就連群臣都能被他手拿把掐,更別提眼前這小子了。 “這個月,下面京察查抄了四百多萬貫的錢糧,你覺得應該如何使用?” 朱高煦端起茶杯吹了吹,心不在焉的詢問朱瞻壑。 “兒臣以為,這筆錢可以放在國庫之中,亦或者讓戶部拿來做生意?!?/br> 放在以前,朱瞻壑一定會回答修建新的鐵路,亦或者是拿來充作軍費。 可現在朱瞻壑已經知道自家父親想要一個什么樣的繼承人,因此他的回答十分保守。 對于他的回答,朱高煦沒有表露出太多的表情變化,就如楊士奇等人覺得的一樣,朱瞻壑也覺得自己根本看不透自家父親,自己根本不懂他,不知道他想要什么。 反倒是自己坐在他面前時,總覺得有一種渾身不自在,仿佛整個人被脫光的感覺。 “希望你言行一致?!?/br> 朱高煦沒有過多說什么,只是拍拍身旁的矮幾:“坐在旁邊幫忙理政吧?!?/br> “兒臣領旨……” 朱瞻壑按壓住了心里的激動,假裝冷靜的坐到了自己父親身旁的位置,并小心翼翼的拿起了一本奏疏。 亦失哈為他準備了一支朱筆,朱瞻壑也投去了感激的目光,隨后拿起奏疏批閱。 這是他處理的第一份奏疏,但這份奏疏的份量卻不輕。 這份奏疏的內容是北征將士的封賞,而封賞這種事情,歷來是很得罪人的事情。 如果處理的人是皇帝,那諸將倒也無話可說,但如果是監國太子,那就很容易讓人埋怨了。 按照自己這次的經歷,朱瞻壑對諸將紛別評功,其中由于孟瑛、孟懋、王戎等人都有爵位在身,加上并不是首功,所以朱瞻壑對他們主要以賞賜為主。 至于其它的五官,沒有世襲散階的就獎勵可以余蔭子孫的散階,有散階的就賞賜。 整體冊封下來,朱瞻壑自己十分滿意,并將其遞給了自己父親。 朱高煦接過一目十行看完,隨后便放在了一旁,那意思顯然是通過了。 通過一份后,朱瞻壑也來了精神,開始不斷地處理奏疏。 在處理奏疏時,他也根據自家父親的表情而知道了自家父親的思路。 遇到一些不容易處理的奏疏,他便斟酌著以自己父親的思路來處理。 總體來說就是百姓賑災為第一,處理貪官污吏為第二,工程細節為第三。 盡管從洪武年間開始,大明朝就不間斷地為各地修建水利設施,但人口的膨脹和土地的開墾也讓地方曾經的水利設施變得老舊。 天下水利設施每年的維護費用便不低于二百萬貫,而這筆錢必須得掏。 大明朝幾十年沒有遭遇黃河決堤,主要就是束水沖沙和堤壩修建的十分得力,所以朱瞻壑也不敢怠慢,不懂的就詢問朱高煦再處理。 只是一天的時間,朱瞻壑便覺得有些上手了。 與朱高煦吃過晚膳后,他在乾清宮等待并見到了自家母親,寒暄繼續后才返回了春和宮。 只不過在他返回春和宮后,卻得知自家父親沒把先走一步的朱祁鉞送到春和宮,而是送到了大明宮。 對此朱瞻壑也只能無奈聳肩,休息一夜養足了精神后,第二天趁天色未亮就前往了乾清宮理政。 在他們父子二人理政的時候,地方上的事情卻此起彼伏,根本停不下來。 除了國內,國外的局勢也可以用變化萬千來形容。 自洪熙大閱兵后,南洋除滿者伯夷外,其余諸國紛紛改換回曾經的佛教信仰,雖說飲食還沒有產生變化,但服飾上的變化已經開始改變。 貴族們開始束發穿大明的成衣,而下面的平民也有樣學樣。 大明朝在南洋的人口已經達到了一百六十余萬漢口,而整個南洋諸國的人口即便算上中南半島的各國,也不過一千五百余萬。 可以說,漢人在南洋的比例已經很高了,而許多漢人在當地娶妻生子更是讓當地漢人比例一年一個變化。 其中為代表的,無疑是舊港宣慰司的治所巨港府。 曾經的巨港府有七十余萬百姓,但其中六十多萬是當地的馬來人。 近二十年的變化,讓當地的漢人數量達到了五十七萬之多,而馬來人反倒減少到了四十五萬。 這并非是漢人對馬來人做了什么,而是許多馬來女子都嫁給了漢人,漸漸被漢化。 不僅僅是馬來女子如此,馬來的男子也因為束發穿著大明成衣,在當地的官學學習而處處像一個漢人。 雖說從外貌上還能看出他們并非漢人,但許多學有所成的馬來人想娶一個南下討生活的漢人女子也不是難事。 近二十年時間,如果沒有人解釋,那即便是大明本土奔赴此地的漢人,也分辨不出這里與本土有什么區別。 整潔的水泥路,以及沿街道路那一座座嶺南風格的院落,還有街道上輕薄的漢家成衣打扮。 這里的一切,都在向著大明本土靠攏,而作為南洋都司的掌權人,崔均的話在南洋與圣旨毫無二異。 南洋諸國都需要仰仗他的鼻息而生活,與舊港接壤的蘇門答臘國正是因為崔均的給予的壓力才選擇改回佛教并接受漢化。 曾經的三佛齊王宮已經被改造的偏向江南風建筑,由于面積太小,崔均還將其擴大到了一百四十畝的程度。 整個南洋都司衙門分南北中三個部分,北為住宅,主要是崔均在居住,修建有各種亭臺水榭,并人工引水開辟了一個占地數畝的小湖泊,并建有幾座觀景的閣樓。 中部為都司衙門各級高官的住所,雖然不如崔均居住的地方繁華,但也有湖泊和園林來供官員們散心游玩。 南部則是作為衙門的辦公區域,每天有二百余名官員和一千多名吏員穿梭其中。 作為實際控制南洋的掌權者,崔均雖然生活比較奢靡,但卻并未滋生出什么不該有的野心。 此刻的他站在自己崔府的觀水樓上眺望眼前的湖泊與亭臺水榭,手里拿著一份下面人送來的書信。 四十多歲的他早已開始蓄須,如今留著一尺多長的烏黑長須,長須旁亦是長髯。 由于常年在衙門內休息,所以他膚色比較當地人也算白皙,故此旁人也稱他為美髯公。 對于這些虛名他不在意,他現在在意的是自己手中的書信。 南楊北王的風波還是波及到了遠在南洋的他,他在南直隸老家購置了不少別墅宅院與田產,這些東西現在正被王回與楊士奇追查。 盡管崔均不太認為陛下會對自己下手,但他還是畢恭畢敬寫了一份奏疏。 “你親自走一趟,將這份奏疏送給陛下,另外讓老二派人提醒提醒西邊的那群家伙,別以為這是文官的事情就和我們無關?!?/br> 崔均看向身旁的青年,那是他的長子崔浚,如今擔任巨港府知府。 “爹,我們手里那么多金銀田畝,陛下要是知道,會不會……” 崔浚十分擔心,甚至感受到了害怕,但是對此,崔均卻冷靜道: “我們和他們不同,只要別太過分,陛下也不會刻意苛責我們的?!?/br> “這次入京你也可以好好表現,我不指望你們幾兄弟能達到我在南洋的地位,但起碼我崔家要在南洋站得住腳!” 崔均的目光凌厲,崔浚見狀也連忙作揖應下,惴惴不安的走出了觀水樓。 瞧著他的背影,崔均眉頭緊皺,只覺得自己的這幾個兒子都有些過于怯懦了。 如果不是現在自己抽不開身,自己理應前往北京向陛下表一表忠心才對。 “忙完這次南洋漢化的事情,說什么也得去一趟北京了?!?/br> 崔均吐出一口濁氣,其實他心里又何嘗不害怕當今陛下呢,只不過是在兒孫們面前強撐罷了…… 第515章 天家無情 “都走開!兵馬司辦案!”寒冬間,在數以百計織工前來交綾羅綢緞的時候,二百名兵馬強行將他們分開,將一座富麗堂皇的衙門直接包圍。 數百名織工小心翼翼的護著自己懷里的綾羅綢緞,即便跌倒也避免懷里的綾羅綢緞沾到地面的灰。 這一幕被衙門的官員看見,當即起身走出衙門,站在衙門的臺階上呵斥起來。 “這里是織造局,不是誰都能來撒野的地方!” “誰給你們兵馬司來這里干擾織造局差事的權力?!” 一名年輕走出呵斥,他雖然年輕,但卻身穿正五品的官袍。 眼看兵馬司的人還不停下,他當即看向織造局的護衛:“看著干嘛,動手??!” 不等他話音落下,便有一道聲音從遠處傳來:“我看誰敢動手!” 青年官員看先向聲音傳來的方向,只見同樣身著正五品官袍的短須威嚴男人走來。 “你是何人?”青年質問這個同是正五品的中年官員,這官員也直接作揖,不卑不亢道:“殿閣大學士兼京察巡撫王回?!?/br> “我當是誰呢……”青年聞言輕嗤,背負雙手擺出官架子道: “王惟中,你要京察就京察,可這里是織造局,是為了朝廷產綾羅綢緞及粗布的地方,容不得你帶人來撒野!” “要是耽誤了收取綾羅綢緞,導致出海的綾羅綢緞不夠,貿易不足,這個罪……你擔得起嗎?!” “我自然擔得起!”王回眼見著青年官員拔高嗓音呵斥自己,他旋即也拔高嗓音懟了回去。 不等青年繼續開口,王回立馬走上去正面硬懟道:“我負責京察,自然就要京察江南一切?!?/br> “織造局總管江南二十余萬織機和織工,每年產出的綾羅綢緞及白布價值數百萬貫,如果這里面出現一些貪官污吏,那損失的就是朝廷的錢糧!” “你是說我貪污了朝廷的錢糧?!” “誰貪污了我說誰!” 青年官員怒而發問,王回更是直接欺身上前,目光凌厲的壓過了這青年的氣勢。 青年不免心虛,但隨著目光掃視那群織工,他立馬低聲與面前的王回威逼道:“王惟中,你別忘了是誰把你從四川一個小小縣官拔擢到六科的,你吃我們顏家的飯,還想砸我們顏家的鍋?” “顏家?”王回眼神微瞇,面露不屑:“你不過是仗著你老子,你老子不過就是比我王回早出生幾年,趕上了陛下南下的好時候?!?/br> “你們不知恩圖報也就算了,居然還在這里說我吃你們家的飯,砸你們家的鍋!” “怎么,這廟堂是你們顏家的嗎?” “我沒說過,你別想污蔑我?!”顏渭激動之下抓住了王回的衣袖,王回卻用力掙開,反抓住了他手臂。 “你沒說過?那你剛才的意思是什么意思,怎么……敢說不敢認?!” 用力將顏渭推開,王回直接對跟隨兵馬司而來的官吏吩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