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1節
見他去世,朱祁鎮也懶得留下楊稷,依律處斬。 歷史上楊士奇對楊稷只有溺愛,因此只要楊士奇的溺愛不改,楊稷的性格也很難有變化。 正因如此,從楊稷著手來拿捏楊士奇,才是朱高煦想做的事情。 他并不想把楊士奇弄死,因為楊士奇畢竟能干事情,只不過干的事情不是他想干的事情。 不過要是能抓住楊稷的把柄,楊士奇也就只能幫自己做事情了。 想到這里,朱高煦也不免想到了只懂得指點,而難有建議的解縉。 楊士奇還有幾分作用,可解縉就沒什么大用了。 讓他多活幾年,也不過就是多幾篇文章罷了,可大明朝不需要那么多文章,也不需要那么多解縉。 “繼續監視這廝,再給他些時間,等他把自己玩沒了,到時候即便是江左那群官員,也不會有臉面去為他求情的?!?/br> 朱高煦輕笑將奏疏丟在桌上,他就是要江左這群官員看著他們親手捧起來的大才子在他們面前丟臉,狠狠打壓一下這群家伙的氣焰。 “是!”胡綸作揖應下,同時也開口作揖道: “殿下,山東那邊有了消息,主要是孔府那邊?!?/br> “說!”聽到山東孔府的消息,朱高煦瞇了瞇眼睛,胡綸也連忙說道: “他們確實老實隱忍了多年,但去年主家子弟中也開始出現侵吞百姓田地,強買強賣的事情?!?/br> “消息剛剛稟報上來,臣也剛剛得知,前來稟報?!?/br> 胡綸說罷,朱高煦摸摸八字胡:“不要打草驚蛇,一個主家子弟能牽連的人有限,并非我想要的結果?!?/br> “繼續放縱放縱他們,到時候我要讓他們連本帶利的吐出來?!?/br> “另外……”朱高煦想到了衢州的南孔,不免詢問道:“衢州的南孔,與北孔如何?” “南孔……”胡綸聞言當場開始解釋,畢竟他要調查北孔,自然也會調查南孔。 不過相比較北孔,南孔著實沒有什么可調查的東西。 南孔主要由北宋滅亡時南渡的孔氏子弟所組成,由于扈蹕有功,被宋高宗賜居衢州,同時為他們修建家廟。 此后的南宋皇帝,也會偶爾賞賜南孔,日子過的也十分滋潤。 不過在孔洙讓爵后,南宗開始中衰,恰逢元末兵革,南孔日子也漸漸衰敗起來。 至正年間,朱元璋率軍攻取衢州等地后,這才命衢州軍民修葺孔府家廟。 朱棣即位后,也常有人上疏說南孔封爵未復,祭田仍納官糧,因此無力自行修葺家廟,因此南孔家廟逐漸落敗。 由于那時恰逢徐皇后病重,所以朱棣并未處理這件事,而是一直拖到了現在。 現在經胡綸解釋,朱高煦也差不多了解了南孔的遭遇。 然而在他看來,不管是如日中天的北孔,還是已經衰敗的南孔都和大明朝沒什么關系。 南宋對他們好,起碼還是因為他們隨趙構南渡。 可南北孔對于朱高煦來說,從未對他們父子二人有過支持,自己又何必要扶持他們? 平白無故扶持一個家族,然后讓他們土地兼并,拒納官糧? 別開玩笑了,燕府諸將和渤海諸將已經投降的建文諸將都曾經或未來能為大明朝做出貢獻,因此朱高煦才會不吝賞賜。 對于南北孔,朱高煦可沒心思去扶持他們,更別說幫修家廟了。 “北孔盯緊了,等到累罪足夠,一并論罪處刑?!?/br> 朱高煦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胡綸也連忙應下。 “你先下去吧,讓亦失哈進來?!?/br> “是!” 胡綸回禮退下,不多時亦失哈走入殿內朝朱高煦作揖。 不過朱高煦沒有安排什么事情,只是讓他陪著自己處理起了奏疏。 治大國如烹小鮮,當然只要路線定好了,盯緊腳步快慢就足夠,沒有必要事無巨細。 當然,對于朱高煦和亦失哈他們這群站在金字塔尖的當權者來說,似乎除了影響政策之外的事情,其它所有事情都是小事。 不過對于普通的平民百姓來說,朝廷的政策便決定了他們未來的前途和道路。 “噼里啪啦??!” 三月初一,伴隨著鞭炮聲在呂宋高山鎮響起,高山鎮小學門口,身材清瘦的陸愈無疑成為了此刻全鎮的焦點。 辛卯科童試已然在呂宋揭榜,此次參與辛卯科童試的呂宋學子數量僅有四百四十六名,高中生員者不過十二人,而陸愈便是其中一人。 當著眾人的面,年紀三旬的呂宋縣教諭方政笑呵呵的為陸愈佩戴上了大紅花,同時將他高中生員的憑證交給了他。 “宣慰使大人聽聞爾等為呂宋揚名,特意下令嘉獎錢三十貫,免家中三年田賦,賜宣紙一刀,上等毛筆十支,蘇墨十條?!?/br> 方政笑呵呵的說出呂宋宣慰使許柴佬給出陸愈他們這批生員的嘉獎,在四周羨慕的目光中,陸愈畢恭畢敬的作揖: “小子感激教諭與宣慰使恩賞,沒齒難忘!” “呵呵,好好好……”方政笑著點頭,隨后說道:“我與宣慰使聽聞你十六歲才就讀小學,如今不過三年級,便已經取得了生員的資格,真是后生可畏……” “宣慰使開口,這次的科舉你不用著急參加,但永樂十三年的科舉,希望你能為呂宋宣慰司掙一份臉面?!?/br> “若是能考中舉人,宣慰司衙門便會在呂宋城為你置辦宅院,還會賞賜其它豐厚的東西?!?/br> 方政笑著說出想法,如果只是一個生員,那是萬萬不可能讓他親自來看陸愈的,他看上的是陸愈學習不過三年就能考中生員的本事。 十八歲考中生員的人并不罕見,但學習三年就能考中生員的人,便是天下學子中萬里挑一的存在了。 呂宋宣慰司設置至今,考中舉人的人不過三個人,而下陸愈很有可能成為第四個。 “學生一定會努力學習,為呂宋爭光!” 陸愈不卑不亢的說完,方政也滿意的拍了拍他的雙臂,隨后一番寒暄,這才離開了高山鎮。 在他離開之后,高山鎮中稍微有些實力的富戶紛紛向陸愈拋出橄欖枝,不過他們的橄欖枝著實有些寒酸。 “陸秀才,我家中有一套不錯的硬木家具,你看看……” “陸秀才,我家在鎮東開辟了二畝水田,離家太遠,不知道……” 高山鎮富戶的出手與內地相比著實寒酸,畢竟能來呂宋討生活的,大多都家境不算太好。 這些所謂的富戶,也不過是因為提前幾年來高山鎮安家,借著當時呂宋人口少,戰俘多,多拿了一些耕地,雇了些討日子的匠人,開了一些小作坊罷了。 盡管當下的生員已經沒有了洪武年間那些優越的待遇,可誰又知道陸愈會不會在兩年后考中舉人,甚至更高一層的進士呢? 當下大明開疆拓土的速度并不慢,尤其是朱高煦還追求實控,因此以往數量足夠的官員也開始變得緊張起來。 但凡考中一個舉人,也不愁沒有官做。 至于生員,那就更不用多說了。 有了這層身份,即便沒有什么特殊待遇,但平日里也能保護家人不受胥吏侵害,部分年輕才高的秀才,更是與縣官平起平坐,出入公堂,結交官府,幾家富戶競相求婚。 好在高山鎮的富戶們也有認知,沒人提出要與陸愈求婚的話。 不過他們有認知,不代表誰都有。 一些平日里與陸愈都不曾來往的婦女,當下便七嘴八舌的將陸愈團團包圍了起來,拼命介紹著自家姑娘如何如何。不過她們的下場,無不是被小學門口的門丁給揮舞大棒威嚇驅趕,陸愈也借機逃回了小學之中,朝著自家小學的院正作揖。 “讓錢院正笑話了……” “哪里的話?”年紀三旬的錢院正羨慕的看著陸愈:“我七歲蒙學,直至二十四歲才考中生員,之后蹉跎數年才在官學之中學習五年,得了這呂宋高山鎮小學院正的身份?!?/br> “你蒙學太晚,若是能提早五年,興許現在都已經出任一方了?!?/br> “錢院正謬贊了……”陸愈汗顏,他還準備在這里讀完剩下的兩年半呢,可不敢因為考中生員就驕傲。 他的家庭,不允許他驕傲,唯有腳踏實地的一步步走上那高臺,他才能揚眉吐氣的回頭俯瞰臺階。 “好了,準許你告假五日,回去家中與家人說說這喜訊吧?!?/br> 錢院正見陸愈如此謙卑,心里不免佩服起來。 要知道他當初二十四歲考中生員,那尾巴幾乎都快翹到天上去了,似乎用不了幾年就會考中舉人,乃至進士,出任一方為官。 現如今看來,自己二十四歲的心性差了十八歲的陸愈一大截。 如果自己也有陸愈的心性,那興許自己也不會蹉跎那么多年。 錢院正在心底嘆了一口氣,陸愈也回禮作揖后返回了宿舍。 由于縣里來人時還在上課,因此現在他的同窗們大多都在教室里學習,倒也沒有人與他寒暄。 他收拾了一下行囊,便走出小學準備步行回家。 在走出小學時,平日里對他態度較好的兩位門丁也投來笑臉,卻有幾分平日里未有的心虛,好似憑空矮了陸愈一頭。 門口的那些富戶已經不見了,陸愈見狀擔心被人看到自己走出小學,因此連忙繞道從鎮子外圍走向東河屯。 只是當他走到鎮外驛道時,卻已經有七八人牽著驢騾在等待,見到他到來,紛紛獻媚的將韁繩遞過去。 “我是鎮上木料鋪的王及,這是我家的驢,贈予陸秀才使用了?!?/br> “我是……” 七八人七嘴八舌的送來韁繩,陸愈見狀只能接過一頭驢的韁繩這才后退朝眾人作揖感謝,隨后翻身上了驢背,朝著家中的東河屯踏上歸途。 四個時辰過去,他本以為消息不會傳回的那么快,但當他看到東河屯的時候,東河屯門口已經張燈結彩,十余個大燈籠掛在了東河屯的牌坊下,雖是白天,卻點上了蠟燭,驛道上還有在清掃街道的許多村民。 “陸秀才,您回來??!” “陸秀才,我這嘴巴臭,以前對您說話不經頭腦,您別和我一般見識啊?!?/br> “陸秀才……陸秀才……” 驛道上掃地的數十名村民紛紛圍了上來,不斷為當年的嘴臭而道歉。 陸愈雖然心里極為舒坦,可依舊謙卑道:“都是街坊鄰居,我不會在意的,勞煩讓一讓,我得回家與我弟弟meimei們說事情了?!?/br> “好好好!快讓一讓讓一讓!別耽誤陸秀才回家!” 見陸愈這么說,四周人立馬成為了開道的先鋒,簇擁著陸愈走入村內。 一時間,整個東河屯的百姓都走到了街道上,夾道歡迎著回家的陸愈。 許許多多見過的、沒見過的、相熟的、不相熟的……紛紛上前來混個臉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