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3節
反正只要甲胄到手就能記功,殺人反倒是下乘手段。 “疼疼疼!” 岸邊,鄭峻倒吸了一口涼氣,不斷地叫嚷著。 指揮同知鄧烴為他脫下甲胄,這才發現他身上已經青一塊紫一塊了。 “您這傷勢……” 鄧烴吸了口涼氣,隨軍軍醫見狀摸了摸鄭峻的傷勢,疼得他齜牙咧嘴:“伯爺,下次可不能這么沖擊了,您這雖然沒有斷骨,但骨裂應該避免不了?!?/br> 鄭峻并不幸運,沖陣的時候遇到了經驗豐富的日軍老兵,他們幾人將長槍迅速插入土中,與鄭峻發生了碰撞。 戰馬中槍后奔跑幾步便已經斃命,如果不是其它弟兄眼疾手快,避開了栽倒的鄭峻,估計鄭峻此刻非死即殘。 即便如此,他也好不到哪里去,身上這傷勢雖然還能活動,但再想沖陣,起碼得好好修養大半年。 “無礙,還能行軍就行?!?/br> 即便疼得滿臉冷汗,鄭峻卻咧著嘴笑道:“這次賺大發了?!?/br> 他回頭掃視戰場,近四千具日軍尸體光溜溜的躺在地上,他們的甲胄被明軍扒了,衣服則是被給明軍運糧的日本民夫扒了。 對于民夫們來說,一些鮮血,稍微洗一洗就行了,總比沒穿的要好。 至于死不死人什么的,都窮成這鬼樣子了,誰還在乎這些。 別說衣服,就連酷似尿不濕的兜襠布都被扒了個干凈。 “讓民夫將尸體焚毀,別弄出瘟疫來禍害了我們?!?/br> 鄭峻經過簡單的藥酒擦拭,勉強穿上衣服恢復了幾分力氣。 昨夜沖鋒過后,日軍軍陣大亂,鄧烴也在雙方交戰兩刻鐘后率領主力抵達,今川高政便是看到明軍主力抵達才帶著百余名騎兵逃跑的。 對于他們逃跑的背影,許多明軍壓根沒能注意到,因為那馬和人實在太小了,一些人還以為是野狗竄了過去。 “弟兄們死傷多少?” 鄭峻詢問鄧烴,鄧烴聞言也笑道:“說起來我前番心都懸了起來,心想面對五千人圍攻,你們這五百騎兵恐怕損傷慘重?!?/br> “不過清點之后,我才看到五百騎兵陣亡三十二人,負傷八十五人,我這邊陣亡十六人,負傷一百一十四人?!?/br> “算起來,這次的戰果差不多是二百四十七比四千一百二十九?!?/br> “日軍意志力不行,抵近三輪線列排槍便被擊斃了千余人,隨后整支軍隊便潰敗而逃,大多被我等追殺致死?!?/br> 鄧烴解釋了一切,鄭峻聞言也點了點頭,看向日軍那赤裸的尸體。 “他們大多都是半農半兵,根本沒有經過高強度的訓練,意志力能強悍反倒奇怪了?!?/br> 日軍之中,除了武士能吃的稍微健碩些,其余人骨瘦如柴,就好像放大版的猴子。 “按理來說,日本起碼也有近千萬人口,作為朝廷的幕府不應該用這種兵卒才對啊……” 站在一旁,鄧烴突發奇想,不過不等鄭峻回答,站在一旁的監軍卻搖頭道: “幕府雖然是朝廷,但卻更像春秋的周天子,除了能控制京畿之地,其它地方他們根本控制不了,其國內稅收也不過才幾十萬貫?!?/br> “這些錢糧,他們能用來養軍的也就半數,因此幕府雖然表面有六七萬軍隊,但實際上只有八千奉公眾和近萬武士的戰斗力較強?!?/br> 監軍名叫湯旻,是國防大學第一期畢業的學子,也是信國公湯和的孫子。 國防大學的學子畢業后,基本下放為小旗官、總旗官這種基層軍官,然后經過軍功一步步的擢升。 監軍在軍中是正四品武官,主要負責監察軍隊紀律,以及軍隊政治和軍隊思想的工作。 監軍的調換比帶兵的武官更頻繁,往往是兩年一換。 一般做好了,那很快就能升為衛指揮使。 湯旻雖然才三十歲,但畢業五年的他剛剛從西南的改土歸流戰事中走出,大小戰事也打了十幾場,并不比鄭峻他們經驗差。 作為信國公府的長房次孫,湯旻追求的與當年傅讓追求的一樣,便是承襲信國公的爵位。 信國公府的爵位自湯和薨逝以后便孤懸了下來,不管是朱允炆還是朱棣,心里都不太愿意繼續將這個爵位承襲。 這并非是他們小氣,而是湯和的功勞本就不太適合封國公, 湯和是明朝開國功臣被封公爵中軍事能力最差的,甚至不如侯爵里的廖永忠,朱亮祖,胡延瑞,沐英,王弼等人。 為了讓他累功拿個公爵,當初朱元璋也是煞費苦心,結果湯和在這些戰役中的表現著實讓老朱失望。 盡管最后還是給他抬了個信國公的公爵,但誰都知道這只是他和老朱關系好的緣故。 湯旻作為信國公府三代以下如今累功最多的人,他是最有指望承襲爵位的人。 正因如此,他平日里閑暇無事便研究各國情報。 之所以如此,是因為在他前面的傅讓承襲爵位,便是滅了安南。 如果他能滅亡一國,那承襲信國公的公爵就會容易許多了。 盡管他已經三十歲,但這個目標是終身的。 “不是我自吹自擂,若是給我三年以上的老兵三萬,我能橫掃日本?!?/br> 鄭峻這話確實不是自吹自擂,就他今日的戰損比來說,大明能拉出三萬給他,可日本卻拉不出五十萬日軍來報銷。 當下的日本哪怕是一個統一國家,也頂多只能拉出二十萬足輕罷了。 正當鄭峻如此說著的時候,遠處傳來了馬蹄聲。 “渤海伯何在?!” 楊文率領前軍抵達了琵琶湖,并輕騎先來尋找鄭峻。 “平越伯,我在這里?!编嵕鹕頁]手,牽動了傷口,疼的他齜牙咧嘴。 遠處的楊文見狀,率領百余騎策馬而來,鄭峻也回頭對湯旻和鄧烴苦著臉道:“接下來的戰事要有分功的人了?!?/br> “渤海伯無礙就行?!辈唏R來到眾人面前,楊文看到鄭峻沒有什么大礙后這才松了一口氣: “我昨夜聞你與倭寇交手便率軍疾行而來,幸好你無礙,還斬獲如此頗豐?!?/br> 楊文掃了一眼地上的日軍尸體,他并不著急打出什么軍功,畢竟他出發前,楊展、張純等人都和他說得清楚,此戰不論戰果,他都能獲爵。 “既然無礙,那我便傳軍令了?!?/br> 楊文從懷中拿出中軍發來的軍令,作揖過后宣讀道:“著渤海伯鄭峻、平越伯楊文率軍往京都而去,三日內必須包圍京都,不得放跑一人!” “末將領命!”鄭峻作揖應下,將軍令接下后便朝楊文笑道:“接下來便需要我與平越伯通力合作了?!?/br> “但請放心!”楊文回禮,鄭峻見狀也開始命令大軍稍作休整,待辰時開始趕路。 一個時辰后,兩軍七千余人開始趕路,而逃離戰場的今川高政則是在亡命奔逃。 盡管馬匹矮小,但他們還是在黃昏之前趕到了京都城不遠處,并將消息傳回了京都。 從京都到丹波不過六十余里,因此消息送抵時正是深夜子時。 “明軍已經擊敗了高島和今川的五千人,四千余人陣沒,當下京都只有不足一萬五千人駐守,請將軍回援!” 跪在帳內,傳信的武士說完一切情報后等待回復。 被半夜叫起來的足利義持原本還迷迷糊糊,可聽到明軍登陸若狹,并在不到一天時間內就推進到了高島,同時消滅高島的五千軍隊后,他立馬就清醒了起來。 “按照你們的說法,他們最快在明早清晨就能抵達京都,將京都合圍?!?/br> “他們在高島的戰事中使用了火炮嗎?”足利義持詢問關鍵情報,武士搖了搖頭:“沒有,但他們使用了火槍?!?/br> “依靠火槍,他們在雙方交手的第一時間便擊斃了我方近千足輕,致使大軍潰敗?!?/br> 武士感到了恥辱,緩緩低下了頭。 足利義持聞言緊皺眉頭,畢竟明軍沒有發火槍給各國官船,因此他并沒有掌握火槍的技術。 若說火炮還能依靠洪武鐵炮來仿照,那火槍就難度登天了,完全沒有參照物。 “傳我的命令,卯時三軍拔營,撤回京都城,另外通知后小松天皇陛下撤離京都?!?/br> “讓范政率領大野的軍隊從后方襲擊敦賀,截斷明軍的退路,我親自率領大軍在京都拖住明軍?!?/br> 足利義持沉穩下令,可同樣被叫起的上杉房方、山名時熙兩名將領卻有些遲疑。 “將軍,我們的火炮不如明軍,一旦在平原作戰,恐怕……” 上杉房方小心翼翼的開口提醒,足利義持聞言頷首:“我知道,但他們在高島沒有使用火炮,所以現在我們得先確定他們有沒有攜帶火炮而來?!?/br> “當初我們帶著火炮去大野都千難萬難,他們應該也不容易?!?/br> “如果他們沒有攜帶火炮,那我們可以打他們一個措手不及,將他們的士氣擊垮后,接下來就容易許多了?!?/br> 足利義持有這樣的想法并不奇怪,他們船上的洪武鐵炮都是朱高煦淘汰長江炮臺后裝到船上的笨重貨,炮身長八尺,重兩千斤,算上炮車起碼三千斤。 這樣的火炮,在日本這樣的地形進行運動戰,簡直就是一場噩夢。 足利義持覺得明軍的火炮既然威力那么大,那應該比他們的火炮更重才對。 正因如此,他才會覺得明軍無法再這么短的時間里將火炮運送到京都城,畢竟就連當初的他都花了四天時間,而今日不過是明軍登陸的第三天罷了。 自己撤軍前往京都,急行軍情況下最多中午就能抵達,屆時可以試探進攻明軍,如果他們沒有火炮,那可以抓住火槍射擊結束的間隙,一舉擊垮他們。 盡管不知道明軍的數量有多少,但前軍受挫,中軍和后軍肯定會止步不前的。想到這里,足利義持開始下令讓輔兵收拾營盤,通知正兵卯時撤退。 時間一點點的過去,隨著天色逐漸變得明朗,一北一南兩支軍隊都開始向京都前進起來。 明軍的補給線很長,但架不住愿意當民夫的人足夠多。 明明是在異地作戰,可全因給的足夠多,一萬五千多明軍的后方卻跟著整整四萬多人的民夫隊伍。 沒有后勤作為阻礙,九月十五日上午,鄭峻與楊文所率七千人先后攻克石山、大津等平城和平山城,進入了京都地界。 由于城池阻礙,足利義持比鄭峻、楊文早一個時辰抵達了京都城。 早知明軍火炮犀利的他在得知明軍會討伐自己之前,便已經在京都周圍布置了可以抵御炮火的五尺土坡。 因此,當鄭峻與楊文抵達京都東部的時候,所看到的除了遠方的京都城,還有平原上那一個個小土坡。 “準備用土坡防御我們的火炮嗎?” 拿著望遠鏡,鄭峻與楊文觀察了整個戰場后,這才開始評價。 “叛軍的數量應該在五萬左右,或許還有些不足?!?/br> “按照西廠的情報,他們有五十二門從官船拆卸的洪武年間鐵炮,重兩千斤,射程一里左右?!?/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