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5節
母愛是一捧細膩的沙,悄無聲息地哺育著孩子。 朱高煦駐足乾清宮門的步輿前,遲遲不肯坐上去。 “殿下……” 隨身太監詢問朱高煦,朱高煦卻搖搖頭:“你們回去吧,我一個人走回去就行?!?/br> 說罷,朱高煦轉身就要走回春和殿,并在路上回憶著與徐皇后的點點滴滴。 他的生活中大多被政務糾纏,鮮少留給郭琰,更不用說朱棣和徐皇后了。 此前他擔心她看出端倪,因此一直躲避,可她卻鍥而不舍得來關愛自己。 現在她很有可能要走了,她如果真的走了,那自己怎么辦…… 朱高煦默然走回了春和殿,一路上被不少官員和太監看到,他們都看出了朱高煦心情不好,刻意回避他,以免引火燒身。 “殿下,您怎么走回來了?!” 春和殿門口,得知自家殿下走回來,亦失哈連忙走出相迎。 他扶著朱高煦走進殿內,坐下后讓人將殿內的火墻、火道添煤將溫度升高,還給朱高煦倒了熱茶暖了暖身子。 朱高煦喝下一杯熱茶后,這才看向了亦失哈:“安南的事情有進展嗎?” 面對詢問,亦失哈不假思索的搖了搖頭,可朱高煦不放棄的詢問:“我說的是乳癌的事情?!?/br> “奴婢回答的也是這件事情?!币嗍Ч拖骂^,小聲說道: “乳癌本就不常見,想要搜尋極為困難?!?/br> “各地醫院的婦科醫生都調往了安南,他們也在當地做了幾次手術,但效果都不行,死……” “好了!”聽到不想聽的那個字,朱高煦生氣打斷了亦失哈,深呼吸幾次后反應過來自己的態度,立馬抬頭對亦失哈道歉: “我性子急躁了,你別往心里去?!?/br> “奴婢知道殿下難受,怎么會怪罪殿下呢?”亦失哈搖搖頭,朱高煦聞言低下頭看著桌案,沒有處理奏疏的想法。 “今日不見人了,我去前寢宮休息一下?!?/br> 他起身離開了春和殿,并讓前寢宮的奴婢都退了出去。 他這樣的變化,整個東宮都看在眼里,不由得擔心起了徐皇后的身體。 好在朱高煦沒有頹靡幾日就重新恢復了平常的狀態,期間還親自帶著諸國使臣前往寶華山狩獵,而將照顧徐皇后的事情交給了朱棣和郭琰。 二月,朱棣調撥錢糧,讓解縉、姚廣孝等人主持收集天下藥方,并讓應天醫院的醫生和太醫院的御醫聯合篩選,去除一些沒有用的土辦法。 同年七月,四川新政推行順利,全川入學學子數量達三十二萬六千余人,四川清丈田畝、統計人口尚在繼續。 九月,解縉與姚廣孝等六百余人收集天下藥方二十七萬六千四百余個,經過應天醫院和太醫院的篩選,最后裁定實用藥方方六萬一千七百三十九個。 這些有用的藥方被編撰為一冊書,被朱棣賜名為《普濟方》,是古今現存最大的一部醫方書。 只可惜,上面的藥方對徐皇后的病情只能起到理療作用,無法根治。 隨著時間進入冬月,下西洋艦隊經過近兩年的準備和休整,以兩萬七千海軍,七十艘寶船,一百五十艘戰船,二百艘馬船的龐大規模在劉家港籌備下西洋。 諸國使臣及國王在冬月初一開始登船,不過登船前,勃泥國王麻那惹加那不愿回國,希望能在大明一直居住。 朱棣得知后賞賜了它一處占地一畝的府邸,并讓他以西南夷的身份入籍。 麻那惹加那得知這份喜訊后,立馬傳位給了他的兒子,心安理得的住進了府邸之中。 除了麻那惹加那,蘇祿國的三位國王也十分不舍,不過他們倒沒有麻那惹加那那么豁達,因此只是在南京購置了府邸,準備年老后再來南京居住。 “嗚嗚嗚——” 冬月十五的江東門碼頭上,伴隨著號角聲響起,朱棣也親手為鄭和系上了防寒的披風,拍拍他的肩頭。 “這次下西洋,俺期待你給俺帶回更多東西?!?/br> “請陛下放心,鄭和定不辱使命!”鄭和作揖回禮,朱棣見狀也寬慰的后退了一步。 見朱棣說完話,朱高煦也走上前,他對鄭和吩咐道: “這次下西洋,若是有覬覦朝廷艦隊的國家,你大可放開手腳,將其滅國?!?/br> “此外,這一路向西,你要準備好足夠多的官場,為第三次下西洋去東洲(南美洲)獲取資源而準備?!?/br> 美洲和非洲的事情,朱高煦已經和鄭和說了個清楚,尤其交代他需要帶回的東西。 其實朱高煦也想過其他路線前往美洲,例如從寧波出發,在日本的東部選擇一個港口進行修正補充淡水和糧食,然后再向東航行到黑潮,爭取順風順水,然后把緯度控制在35~42度之間,這對于當下大明的航海技術是沒有問題的。 按照艦隊在北太平洋暖流之中每天走二百里,那大概需要五十天就可以到達北美洲的東海岸。 至于回來也容易,到時候走中太平洋洋流,也就是西班牙大三角貿易的航線就能回來,不過應該在冬季和春季走,這樣可以避開太平洋上那些可怕的臺風。 順風順水的話,大概五十天也能回來了。 朱高煦敢想,是因為明末萬歷年間的時候,日本就曾經幫助過西班牙巴拿馬殖民地的前菲律賓總督德比維羅前往過美洲。 萬歷年間的日本航海技術如何不用多說,他們能做到的事情,現在的大明也能做到。 之所以朱高煦沒有走這條路線,主要是考慮到日本政局現在還不穩固。 他雖然記得足利義滿和足利義教、足利義嗣都是親明派,但足利義滿的死期是什么時候他卻不記得,只記得足利義滿死后,足利義持上位并殺了足利義嗣,拒絕向大明繼續稱臣,并斷絕了大宗貿易,只保留少量幾個貿易港口。 直到幾年后足利義持無子死去,足利義教上位,足利幕府才恢復了對大明的稱臣納貢,以及海上朝貢貿易。 如果鄭和要走日本去美洲,少則一年,多則兩三年。 期間物資肯定要從日本購買,由大明的馬船護送前往北美,直到鄭和能和當地人建立外交、貿易等關系為止。 這期間如果日本發生了什么情況,導致下西洋艦隊的補給中斷,雖說大明可以征調兵馬在半年內結束日本亂局,亦或者維護東部港口情況,可對于下西洋艦隊來說,斷糧幾天都是極為恐怖的存在,更別提一個月乃至幾個月了。 正因如此,朱高煦才會選擇扶持足利義嗣,希望用足利義嗣來為日后的大明籌建日本東部港口,并在日后開拓北太平洋航道。 在此之前,大明還是走印度洋、大西洋航道比較保險。 想到這里,朱高煦拍拍鄭和的肩膀:“放開手去做,不要有什么顧慮?!?/br> “是!”聽到朱高煦這么說,鄭和十分感動,而朱高煦也補充道: “對了,這次如果經過帖木兒,別管帖木兒他們怎么說,先給我炮擊他們的城池,讓他們把傅安、郭驥,及洪武年間出使帖木兒國的一千五百余名將士給我交出來再說!” 一想到帖木兒扣押大明使臣,朱高煦這段時間因為擔心徐皇后而焦躁的情緒立馬就爆發了出來。 “如果他們不交呢?”鄭和猶豫道。 “那你就帶人給我打過去,把人給我救出來!” 朱高煦一邊說,一邊示意鄭和看向江東門碼頭上的寶船、戰船和兵卒。 “這兩萬七千人交給你和陳瑄、崔均,可不是單純航海用的?!?/br> “陳瑄、崔均!”朱高煦說著,回頭看向了陳瑄和崔均。 “殿下放心,若是帖木兒不交出我們的人,或者少交了我們的人,末將第一個率兵攻上岸去!” 陳瑄激動開口,天知道他等這次出海等了多少年。 自從他在靖難之役投降朱高煦以來,他就一直和黃福在負責運河的疏通,一連七年,他都閑得發慌了。 如今楊展要照顧自己的老搭檔而留下,自己成為海軍權力最高的將領,那自己自然要立下一番功勞。 他已經想好了,這一路西去,但凡有哪個國家敢惹艦隊,他立馬就抓了他們的國王,把他們的國家滅國。 帖木兒的事情,如果鄭和不愿意炮擊,那自己就用朱高煦的這句話將他扣下,自己帶兵立功。 陳瑄的想法是朱高煦所需要的,他可不會放過這個在印度洋立威的機會。 大明的朝貢體系不能僅僅停留在東亞和東北亞、東南亞,更要向印度洋、向中亞和非洲擴散。 他要用海軍告訴帖木兒和中亞各國,雖說陸上數千里戈壁保護了他們,但在海上,大明依舊是他們只能仰望的天朝。 “去吧!” 朱高煦拍拍鄭和,鄭和見狀也作揖應下,隨后帶著陳瑄、崔均等人轉身走向了碼頭上的寶船。 不多時,伴隨著十余艘寶船和戰船揚帆起航,向劉家港進發,大明的第二次下西洋壯舉也即將開始…… 第354章 伉儷情深 “西番已經見識到了天朝的強大,西番也自認是大明皇帝陛下的臣屬,臣請問殿下,是否能酌情削減駐西番兵馬及馬賦?”永樂六年臘月末,當此次出使大明的西番高僧哈立麻站在春和殿,小心翼翼的試探朱高煦態度時,朱高煦則是一手拿著奏疏,一手拿著朱筆處理奏本。 面對哈立麻的話,朱高煦頭也不抬道:“西番是本朝屬地,馬賦也是當年太祖高皇帝及西番諸多高僧確立的,如今的馬賦已經被孤削減不少,你們若是覺得還需要削減,那朝廷就只能改收金銀了?!?/br> “至于駐軍,孤已經說過了,在驛道和各城衛所修建起來前,入西番的一萬兵馬不可調回?!?/br> “至于驛道和各城衛所修建好之后是否會削減入西番兵馬,這自然是肯定的?!?/br> 朱高煦給出了自己的答案,哈立麻也不敢強行繼續追問,因此只能作揖:“謝太子殿下恩德……” “退下吧?!彼^也不抬的示意哈立麻離開,哈立麻見狀只能在春和殿班值太監的引導下離開。 在他走后不久,亦失哈這才躬下身子詢問朱高煦:“殿下,您不是說在西番駐扎上萬兵馬有些耗費錢糧嗎?” “既然如此,為何不趁這個時候裁撤些兵馬,給哈立麻他們一些人情?!?/br> 亦失哈說罷,朱高煦也朱筆一圈,解決一本奏疏并放在桌案上,輕描淡寫:“太容易得到的東西往往不被珍惜,先讓他們求個幾年,再交出薩迦南北寺再說?!?/br> “鄭和到哪了?”他抬頭詢問亦失哈,對方也回禮道: “剛剛抵達占城國,并準備分兵前往呂宋運送工匠、水泥、糧食等物資?!?/br> “嗯……”朱高煦隨意的應了一聲,沉思片刻后才開口道: “此次閱兵過后,加上南洋所駐扎的四個衛,這些小國是不敢觸及朝廷胡須了?!?/br> “現在就看這次下西洋,鄭和能在東、西小西洋(印度洋)招撫多少個屬國,設置多少個官場了?!?/br> “對了,跟隨下西洋的商幫數量都統計了嗎?” 朱高煦提到了跟隨艦隊下西洋的民營商幫數量,亦失哈聽后點了點頭并介紹道: “此次下西洋,民營商幫的三千料武裝馬船有一百二十七艘,其中本朝商幫一百零七艘,朝鮮十二艘,日本三艘,暹羅、占城、滿剌加、真臘、滿者伯夷各一艘?!?/br> “不過這其中真的想與艦隊下西洋貿易的,恐怕只有本朝和朝鮮的商幫,其余諸國恐怕都是為了武裝馬船上的洪武鐵炮?!?/br> 亦失哈說出各國想法,朱高煦也并不覺得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