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3節
他口中的南國,似乎是指京畿以南的各國守護。 與他有一樣想法的,還有各國使臣。 哪怕是掌控西域的東察合臺汗國也不由汗流浹背,不敢想象這支軍隊如果發動西征,那東察合臺汗國還能留下什么。 只是他們的想法還沒落入實地,樂隊曲風一轉,一首《破陣樂》開始奏響。 與破陣樂一同上場的,是一支僅穿著罩甲,背負火繩槍的軍隊。 他們沒有長兵,只有短兵,可沒人敢小看他們,因為他們的身后此刻正跟隨著各類火炮。 一百門野戰炮、五十門攻城炮、二十五門艦炮,十門岸防炮。 這四種火炮由一匹馬到四匹馬拉拽,火炮長度和大小與拉拽它們的馬匹數量成正比。 上直火炮部隊由女真、燕府兵馬組成,近兩萬人組成的火炮部隊沒有像前面的軍隊一樣直接越過,而是將炮口轉向了南京城,并當著諸國使臣,百姓的面裝入發射藥并點燃引線。 樂曲聲驟然停下,死一般的安靜出現在了麒麟門前廣場上,令人感到壓抑。 正當有人準備開口說話的時候,引線恰好燃盡。 “轟轟轟——” 空射的炮聲更為隆重,許多百姓被當場嚇得坐在地上,諸國使臣及土司隊伍中也不好看,被嚇得坐下的人不在少數。 許多使臣被嚇得臉色慘白,不等他們反應過來,待nongnong的煙霧消散,火炮部隊已經調轉炮口,繼續向西方前進。 樂隊奏響樂曲,燕府八衛的步騎方陣、馬步方陣先后出場。 正當眾人以為這是前番隊伍換了個旗幟的時候,所有軍隊從東西各自入場,將整個廣場占據。 那一眼看不到邊的精銳讓許多使臣更為清晰了解了大明的國力,如果是這樣的國力,幾個月滅亡安南也就不足以稱奇了。 只是不等他們松一口氣,四周四夷館官員開始向他們介紹上直和地方軍隊的區別。 在得知大明連上直都沒有出動,僅憑地方部隊就實現了六個月滅亡安南所有政權的事實后,中南半島各國及土司們紛紛閉上了嘴。 在他們還未反應過來的時候,面前那密密麻麻的軍隊開始齊聲高呼: “云南都司向天子獻八百大甸國國主!” “云南都司向天子獻八百大甸國國主!” 當數萬人異口同聲的進行唱禮,那樣的震撼是難以形容的,只有直面他們的諸國使臣能感受到那頭皮發麻的感覺。 隨著四夷館翻譯,中南半島的諸國使臣這才知道,盤踞在暹羅北部的清邁王國(八百大甸)已經在兩個月前被黔國公沐春、寧遠侯何福、建昌侯瞿能、都督同知王瑄等人的出兵下被滅國,其國主及其王室皆被生擒。 在使臣們還未停止驚訝的時候,大軍再次唱禮。 “海軍都督府向天子獻南洋賊寇陳祖義!”“海軍都督府向天子獻南洋賊寇陳祖義!” “什么?!” 當陳祖義被俘虜的消息傳開,不止是中南半島的使臣們開始驚訝,就連朝鮮、日本、大古剌等國及土司都震驚了起來。 作為統轄上萬海盜的頭目,陳祖義集團最鼎盛時擁有戰船百艘,商船數百艘,雄霸于日本、南洋、印度洋等海面,劫掠過往船只達萬艘,攻打過五十多座沿海鎮城,諸國皆深受其害。 眼下得知陳祖義被俘,即便是足利義嗣和李褆、權近這些東北亞國家世子、使臣都紛紛向前方看去。 在他們的目光下,八百大甸的國主披耶三紡更和其家眷,以及南洋海盜王的陳祖義被押到了月臺下。 這時,朱棣起身走到了平臺前,居高臨下的看著他們。 諸國使臣的目光隨之看向他,不敢有半點移動。 “八百大甸阻攔禮部隊伍,然并未動刀戈,故此死罪可免……” “謝陛下??!” 聽到自己還有活路,八百大甸的國主披耶三紡更連忙跪下磕頭,他的話也被熟悉泰話的麓川、孟養、孟墾、暹羅、老撾等國及宣慰司使臣聽到,唏噓不已。 八百大甸好歹也是中南半島的一個強國,雖然不及安南,但也算強國守門員,結果不到半年時間就被沐春從昆明跨越一千四百多里給生擒了。 如果沒有這一千四百多里崎嶇道路,恐怕披耶三紡更連十天都頂不住就要被俘虜了。 “死罪可免,活罪難逃?!?/br> 朱棣的話還沒說完,當著諸國使臣的面他直接開口道:“降八百大甸由宣慰司為府,宣慰使刀招散降為土知府!” 朱棣一句話,八百大甸就成為了大明的直屬屬地,這也代表清邁王國滅亡。 不過朱棣倒沒有趕盡殺絕,反而給了披耶三紡更一個土知府的官職。 盡管大家都知道從此以后披耶三紡更再沒有了實權,但對于披耶三紡更來說,能留下自己一條性命,還能拿點俸祿已經是法外開恩了。 他不斷磕頭感激朱棣,可朱棣卻將目光看向了一旁的陳祖義。 此刻的陳祖義沒有了南洋海盜王的高傲,低垂著頭,就好像一只待宰的家禽。 “叛陳祖義,斬首示眾!” 對陳祖義,朱棣沒有留情,而是要用來威懾諸國。 陳祖義也知道自己的下場,支支吾吾說著什么,卻發不出半點言語,只因他的的舌頭已經被紀綱割掉,避免他在這樣的日子鬧出什么笑話。 他如死狗被按下,旁邊早早等候的劊子手手起刀落。 霎時間,斗大頭顱飛起落下,鮮血噴了披耶三紡更一身,把他嚇得癱軟在了地上。 這樣血腥的一幕不僅讓他癱軟在地,就連諸國使臣都紛紛側目,更有甚者差點吐出來。 好在陳祖義的尸體很快被人帶走,場地也被人清掃干凈。 不多時,朱棣返回了椅子上坐下,諸國使臣也紛紛難受的坐下。 在接下來的大閱兵中,明軍展示了騎兵包抄、步兵突擊、步騎合擊,車營御敵等項目,其中最令人動容的,還是明軍的火炮攻城。 火炮攻城的目標是處理在麒麟門前修建起來的數道城墻,分別由混凝土構建,厚七尺,高兩丈,長三丈。 在不到三百步的距離下,這數道城墻被沉重的十門岸防炮和二十五門艦炮連續炮擊六輪后變成了一堆廢墟。 那幾道城墻,諸國使臣來時都見到過,更有甚者還上去觸摸過。 現在他們眼睜睜看著這些城墻被擊穿,心情不言而喻。 明軍用火炮告訴了諸國使臣,未來的道路是怎樣的道路,以及明軍為什么能在短時間內滅亡一國的原因。 “陛下,這樣堂而皇之的將火炮展示出來會不會不太好?” 殿閣大學士解縉作揖行禮,不過朱棣卻捋了捋胡子淡然道:“自古以來,俺從未聽說有什么東西能私藏一輩子的?!?/br> “朝廷為諸國建造海船,海船上就有洪武鐵炮,雖然威力不如本朝火炮,但也是一條路子?!?/br> 朱棣并不認為火炮技術大明能藏一輩子,畢竟蒙古人早早就已經開始用火器去攻打諸國了,況且自家老二也說過,西邊的國家也在研究火炮,只是不如大明進步神速罷了。 “東西藏著只會落伍,只有百花齊放才能進步?!?/br> 相比較朱棣的話,朱高煦就更為寬松了。 他很清楚明朝火器為什么在中后期落后于世界,說到底就是對手實力不行。 歐洲戰場戰爭頻繁,各國更為先進的火器出現后,其它國家就會爭先效仿,算是變相促進了火器進步。 反觀大明,打北邊蒙古人用的最多的是幾十斤上百斤的虎蹲炮,打南邊則是普通的鐵炮就足夠,正因如此火器一直沒有進步。 反倒是葡萄牙人和荷蘭人的相繼入侵讓大明看到了西方的火炮,立馬進行仿制。 前者的弗朗機還好說,雖然已經到了中晚期,但明朝依舊還有財政進行火器迭代。 然而到了末期的紅夷大炮,即便明朝有技術進行仿制,卻也困于財政不足而無法大批量裝備軍隊。 正如松錦之戰一樣,明軍雖然有數百門火炮,然而大多都是小炮。 清軍火炮雖然少,但都是大炮。 正因如此,在兩軍火炮對轟時,明軍居然無法保持火力優勢,反倒被清軍打死不少將領。 朱高煦自認為大明的財政制度經過自己的改革,已經不太依賴君王的能力了,即便出現個別萬歷這樣的懶政皇帝,也絲毫動搖不了財政制度。 只要財政不出問題,加上火器可以正常迭代,那大明興許能比歷史上還多活一段時間。 當然,如果中間出現什么岔子,那就是朱高煦管不了的了。 “既然陛下與殿下這么說,那臣無話可說?!?/br> 解縉皺眉退下,不過他那話里的味道還挺重,朱棣都忍不住皺了皺眉。 如果不是考慮到今日比較重要,興許他已經開始呵斥解縉了。 這樣的一幕被朱高煦看在眼里,雖然他知道解縉有狂的資本,但他的那點資本在天家看來,并不存在無法取代的可能。 “且讓你再驕狂兩年……” 朱高煦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并隨著時間推移而起身。 時至黃昏,大閱兵成功結束,諸國使臣通過這一次閱兵,更為清楚了大明的實力。 對于慕強的朝鮮、日本、暹羅、占城、真臘、滿剌加等國來說,抱緊大明的大腿比什么都重要。 他們的態度更為謙卑,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們是大明的屬地。 相比較他們,西番、西南、三宣六慰、南洋等地土司則是畏懼大于尊敬。 眼下大明的改土歸流在西南如火如荼的進行中,誰也不知道什么時候會改到他們頭上。 一些關系緊密的土司在朱棣與朱高煦及大明官員離開后,直接當場討論起了改土歸流的事情。 有一些土司眼見大明實力強大,再加上知道沐春、王瑄、何福、瞿能、顧成等人的厲害,心里不免已經傾向于接受改土歸流,拿著前些日子朝廷宣布的新政去勸說自己關系親密的土司。 放下兵權,拿上可以世襲七八代子孫的官職,并保留一半的土地。 雖說失去了權力,但起碼能保住家族和部分錢糧。 就今日皇帝對八百大甸的態度來看,只要老實聽話,那應該不會有什么大事。 這樣的想法被諸多土司所肯定,畢竟他們手上人口也就幾千上萬人,耕地也不過數萬畝。 讓出一半對于他們來說,并非不可接受,反正他們也沒有抵抗大明的實力。 過去近四十年時間里,西南土司被洪武、永樂兩代皇帝消滅了起碼四分之一。 他們并不希望自己會成為新的四分之一,所以接受改土歸流才是他們想能做的。 倒是相比較他們,一些麾下人口、兵馬、耕地較多的大土司就有些無法接受這種改土歸流的方式了。 率先開始討論改土歸流的大土司是麗江的木氏,也是當下受到重用的朵甘都指揮同知,麗江土知府的木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