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6節
面對他的表現,安陸侯吳杰也焦急道:“我們…他們…真不知道朝廷是怎么對他們的,居然能把水師逼向了渤海!” 吳杰沒罵出來已經算好的了,自古而今,就沒有北方打南方,南方水師投降的cao作。 就算有,也只是小股水師,哪有這種水師集體投降的? “京城的局勢,失了水師,恐怕連一個月都守不下來……” 李景隆回過神來后,便立馬根據自己之前所獲的情報開始分析。 他分析出來的時間,比朱允炆他們自我感覺的要短了太多太多,畢竟他大概了解渤海軍的火炮威力,若是連云梯關都能被摧毀,那京師外郭城絕對頂不住。 外郭城長百余里,即便每里布置四百人,也需要四萬人才能繞一圈。 一旦渤海軍進攻某一處,這四萬人根本不可能在短時間內聚集起來列陣御敵。 所謂的十萬鄉勇和五城兵馬司的兵卒,李景隆壓根沒把這群人當做可以打仗的銳士。 京師府庫的甲胄存量雖然很多,但沒有經過訓練的農家子弟突然披上甲胄上城作戰,還沒等和渤海的兵卒交手,恐怕就先把自己累倒下了。 至于所謂的退守內城,李景隆聽后都覺得絕望。 內城也就是京城,其長度五十八里,城高七至九丈不等,城寬二至十丈不等,僅馬道上垛口就有一萬三千六百余個,窩鋪二百余座,城門十三座,水關兩座…… 想要駐守好內城,起碼也得有個五萬精銳,可眼下京城沒有,只能繼續使用鄉勇。 要使用鄉勇,就得連帶保護他們的家人,連帶保護那起碼三十萬人。 這三十萬人若是都退到京城之中,吃食還好說,可柴火哪里來? 以往京城的柴,可都是靠長江上游的河柴滿足的,如今水道被斷絕,用不了幾日就得拆屋倒墻,不用一個月就能把京城拆成白地。 昨日的沈陽,便是今日的京城。 “眼下,你我是進退維谷而不成了……” 李景隆神情復雜的看了一眼吳杰,吳杰則是緩緩低下了頭。 吳杰是個什么人,李景隆再熟悉不過,本事不大卻貪生怕死,因此面對這樣的局面,恐怕他心底已經生出退縮的想法了。 “只有靜觀其變了?!崩罹奥冗^頭去,他也吃不準現在要怎么辦,可如果讓他按照旨意調兵回京城,那他肯定會被朱棣的六七萬騎兵、馬步兵給追得跑斷腿。 好好固守白溝河,若是京城還能堅持住,他找個機會再帶大軍步步為營的撤退,若是京城堅持不住,那自己也就只有…… 李景隆沒好意思繼續想下去,興許是覺得自己有些辜負先帝的囑托了。 只是就朱高煦這打法,別說他在這里,就是把先帝拉上來,看到這打法也得愣一愣。 “陛下,九江無能啊……” 李景隆只能暗嘆一口氣,緊接著讓吳杰去好好安撫諸將,闡述本陣按兵不動,全是為了各部將領在京家眷所著想。 不得不說他這套還是有人吃的,漸漸倒是有人開始支持他,只是不知道他們真的是為了家人,還是為了待價而沽。 不管如何,李景隆最終沒有按照朱允炆傳來的旨意率領二十萬大軍南下,而是選擇繼續在白溝河觀望。 也是在他觀望的時候,朱棣那邊也因為朱高煦的準允而總算與登州的亦失哈以信鴿對上了消息。 亦失哈倒是沒透露朱高煦交代他的事情,只是大概說了一下朱高煦與盛庸對峙揚州,請朱棣不要急于與李景隆開戰,事情很快就會有轉機。 亦失哈對朱棣藏了一手,但這是朱高煦吩咐的。 不過他的這一手,還是被姚廣孝看出了端倪。 坐在涿州衙門之中,姚廣孝看著手中那三份內容不多的信條,反復揣摩過后才將其放到了一旁桌上。 在這衙門內,僅有朱棣和姚廣孝二人,因此在姚廣孝放下紙條后,朱棣便忐忑開口:“老和尚,如何?” “老二這小子,究竟把戰事進行的如何了,俺覺得恐怕不止是簡單對峙揚州,你看那李九江都多少天沒動靜了?!?/br> 朱棣并不傻,政治眼光也并不短淺,軍事想法更不用說。 亦失哈發來的信條他已經看過了,可對于他來說,這些內容根本不符合眼前的態勢。 如果自家老二依舊對峙盛庸于揚州,那為什么李景隆都沒了動靜? 越是安靜時刻,越代表發生了什么大事。 一想到這里,朱棣就心癢癢。 對于朱高煦的打法能出現奇效,他并不覺得奇怪,但是也確實沒想到能打出這樣的效果。 南邊的情報定然是被人瞞住了,不然他不可能覺得現在的局勢詭異。 想到這里,他繼續眼巴巴的瞅著姚廣孝,姚廣孝也盤算佛珠,緊皺眉頭: “自陛下裁撤佛道,貧僧的許多消息便失去了消息,只能靠四公子傳遞,可眼下四公子多日未給消息,貧僧著實有些擔心……” 姚廣孝的情報網主要靠兩條,第一條就是寺廟的僧人,還有一條就是徐增壽。 說到底徐增壽是后軍都督府左都督,能接觸的消息自然真實性更高。 不過,自從幾日前徐增壽停止消息后,他們便徹底對江南一抹黑,對于江南正在發生的事情,只能通過朱高煦手中流露出的一些情報才能逐幀分解。 朱高煦對燕府是有防備的,這點便是丘福、譚淵這種粗人都能看出來,更不用說朱棣和姚廣孝他們了。 朱高煦的這種防備來源何處,眾人都很清楚,但對于姚廣孝來說,儲位他管不到,也不想管,他只想通過朱高煦的態度來分析事情的進度。 “就眼下看來,二殿下恐怕距離成功已經不遠了……” 姚廣孝緩緩開口,可答案卻讓朱棣口干舌燥。 “老和尚,你什么意思?”朱棣已經想到了,但是還是不敢相信。 “殿下,您應該清楚才是?!币V孝看向朱棣,隨后說道: “二殿下越接近成功,便越要小心翼翼,畢竟他還未曾摸準您的心思?!?/br> “因此在見您之前,他得必須保證自己在見到您之后能一直保持優勢,以此來完成自己想要完成的目標?!?/br> 姚廣孝盤算手中佛珠,一邊盤算一邊開口:“不管是要那把椅子還是另一把椅子,他都得有能力對抗您才行?!?/br> “俺可不會害他!”朱棣一聽立馬急眼,站起身來攤開雙手,展示著自己的好。 朱棣的性子,姚廣孝再清楚不過,他明明聽懂了自己說的是什么意思,就是不愿意直面問題。 好在姚廣孝自己也懶得刨根問底,他繼續說起局勢。 “府上對江南的消息不靈敏,恐怕是受了二殿下的照顧?!?/br> “只有府上對江南的消息不靈敏,二殿下才能更好的cao作拿下京城之后的各種事宜?!?/br> “遠的不提,僅僅是說近處的李景隆二十余萬兵馬,這就是一支不小的力量?!?/br> 姚廣孝說到這里,朱棣算是明白了。 合著自己的情報沒用,是被自家老二給弄沒了,而自家老二之所以這么做,是擔心他打下京城后,自己搶先一步接收李景隆的二十余萬大軍。 “小王八蛋!” 朱棣氣的來回渡步,姚廣孝見狀卻不慌亂,自顧自說道:“這么看來,二殿下恐怕對于拿下京城已經是信心十足了?!?/br> “俺不管那些,俺就想知道這小王八蛋是不是想讓他老子我當太上皇!”朱棣邊走邊嚷嚷。 說不想做皇帝那肯定是假的,但凡有機會,他都想過把癮。 現在的問題就在于,他吃不準朱高煦是什么態度,畢竟朱高煦真有讓他當太上皇的實力。 “貧僧看來,大致不會……”姚廣孝模棱兩可的開口,緩緩繼續道: “二殿下即便拿下京城,招撫了李景隆、吳高、李堅、盛庸等四十余萬兵馬,可他需要多久才能吃透這支兵馬?” “再者,各地藩王除寧王、遼王、谷王與殿下有過一面之緣外,其余便只有秦王、晉王與二殿下相熟?!?/br> “安撫地方,還需要藩王們出力,這需要威望的事情,只有殿下您這個諸藩之長來做才最為適合?!?/br> “再者,殿下您與宋晟、沐春關系都不錯,若是您繼大位,招撫二人也會容易許多?!?/br> “此外,貧僧看二殿下正是不甘困于宮殿的性子與年紀,早早即位恐怕并不符合他的想法?!?/br> 姚廣孝給朱棣說了三條,可朱棣覺得除了第一條比較靠譜,其它都不怎么靠譜,尤其是第三條。 正是年輕氣盛時才想削尖了頭的往上爬,怎么會有人甘愿讓位置出來? “俺覺得第三條不可信?!?/br> 朱棣只否決了第三條,姚廣孝聽后卻搖搖頭:“第三條反而最可信,因為您即便坐下那位置,日后也得讓給他……” “……”朱棣語塞了,姚廣孝要這么說,他還真反駁不了。 可如果真的這樣,他還不如一開始就當太上皇。 “他還想傀儡他爹俺???” 朱棣一句話開口,便是穩重如姚廣孝都頓了頓手中佛珠盤算的動作,深吸一口氣后才穩住心神,繼續說道: “具體的,還得殿下您與二殿下促膝長談,至于其它事情,貧僧便不方便繼續猜測了?!?/br> “只是二殿下之才,確實超出世人太多,殿下您需好生斟酌才是?!?/br> 姚廣孝說完,起身便對朱棣行了一禮,隨后轉身離去。 瞧著他離去的背影,朱棣抓了抓自己的胡子:“老二要把俺當傀儡?” 朱棣腦中不由得浮現出了朱高煦的身影,一想到朱高煦撂翻野馬的畫面,他就有些犯嘀咕。 當個傀儡皇帝看兒子臉色,他不愿意。 只是真讓他只做個太上皇,他又不甘心。 這么一想,真是很難抉擇……狠狠抓了住自己的濃密大胡子,朱棣背負雙手走去了衙門的后院,不多時只能聽到嘆氣聲從長廊傳出。 只是一晝夜,整個大明的政治格局開始發生動蕩,一個不小心就要翻盤重開,這樣的局面確實讓人意想不到。 興許在朱允炆看來,這棋盤還能穩住,可對于朱高煦來說,這棋盤理當該翻一翻了。 “嘩啦啦……” “砰!” “嗶嗶——” “肇州左衛,上船!” 萬壽鎮南岸渡口,當一艘艘戰船靠岸,一隊隊準備就緒的馬步兵牽著馬走上戰船甲板。 在南邊,三十余艘戰船被分為兩隊,一隊在沙洲以南,一隊在沙洲以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