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2節
“是!”陳昶等人作揖應下,而后開始安排大軍休整。 他們的舉動被高郵城守軍看在眼里,連忙駕駛舟船走水門,將消息送往了南邊。 與此同時,分兵而下的孟章、楊展二部也在各自進軍。 孟章帶騎兵,一路走小路南下,所經過的鄉鎮盡量被他所避開,反正如今淮東之地百姓人人自危,衛所守軍根本不敢出城,這倒是給了他們清理痕跡的時間和機會。 倒是相比較他們,楊展所率領的渤海海軍才讓人蹤跡難尋。 他們在云梯關收集了打出的鐵炮彈,又將云梯關守軍的兵器、鐵料盡數熔煉為鐵炮彈后便運著粗糙的鐵炮彈開始南下。 船上,水手們在打磨鐵炮彈,將炮彈表面坑洼不平的地方磨平。 由于船上帶著炮彈的模具,所以制作鐵炮彈對于他們來說并不困難。 鐵模鑄炮雖然有許多弊端,但用來鑄造炮彈卻問題不大。 鐵炮彈這玩意,哪怕在陸地上使用,也不敢保證能全部回收,更別提海上了。 因此,只要鐵炮彈不會損傷炮膛,那就可以用作海上的水戰。 對于渤海水兵的眾人來說,他們的雖然談笑風生,可眉宇間卻始終充斥著一絲憂愁。 他們都知道,南軍水師盤踞在了長江口,并且想要逆流而上強攻長江口的難度,遠比在海上作戰要強得多。 如果沒有當地百姓的幫助,逆流而上的戰船速度不一定會比人在岸上走來快。 一時間,所有人都心情凝重,可在船室之中,楊展卻低著頭書寫這一路海戰的經歷。 從南北城隍島到登州,再到云梯關、再到眼下…… 在他的筆下,渤海海軍的優缺點被細數了一遍,不過總的來說,優點是大于缺點的。 對于楊展來說,渤海海軍的缺點就是實戰經驗還是太少,這點和平倭水師比不了。 如果把渤海的戰船給平倭水師的水兵,那平倭水師只需要五十艘三千料戰船,就可以清剿藏匿去南洋的倭寇。 “篤篤——” “進來?!?/br> 敲門聲響起,楊展頭也不抬的開口。 呼吸間,門從外向內打開,走進的卻是胡綸的身影。 楊展見來人是他,直接從桌上一旁拿出了一封書信。 “這是我的親筆信,只要你們見到我父親,那這次的事情起碼能有八成把握?!?/br> “還有兩成呢?”胡綸接過信,緊跟著詢問一句。 “還有兩成就是看我父親能不能控制住陳瑄了?!?/br> 楊展說罷,再度低下了頭,而胡綸聞言也點頭轉身離去。 不多時,渤海海軍之中放下了一艘百料沙船,乘坐這艘沙船,胡綸向著西邊的淺灘前進。 待他抵達,他便拿出了自己早早準備的揚州府錦衣衛令牌,從就近的衙門征募了一匹挽馬。 乘騎這匹挽馬一路向南,最終在黃昏時分抵達海門。 如今的海門已經被南軍水師接管,利用揚州府錦衣衛的令牌,胡綸成功被渡船送往了崇明所。 此時的崇明島還沒有后世那么寬大,而是由一個主島和數十個沙州組成的水師營地。 那些沙州之上,基本都設置了一到兩處炮臺,比胡綸掌握的數量還要多,顯然南軍水師并沒有偷懶,而是在這段時間不斷增加長江沙州的炮臺。 不出意外的話,從此地到京城的長江水道上,還有無數這樣的炮臺。 饒是渤海海軍船堅炮利,可在這群炮臺面前,被逆流而上所限制船速的渤海海軍就和活靶子沒區別。 如果南軍水師還在鎮江、常州境內設置鐵索橫江,那想要渡過長江簡直難如登天。 雖說鐵索橫江從東漢到如今出現多次,無一不是遭遇瓦解,可那是上游對下游的瓦解,而不是下游對上游的瓦解。 況且有晉滅吳、隋滅陳的兩場典型例子,鐵索橫江的戰術也開始漸進,逐漸從單一的水戰變成水陸配合才能解決的問題。 胡綸好歹也在渤海軍服役多年,心里自然清楚如果南軍水師拒絕向渤??繑n,那渤海會遭遇多大麻煩。 眼下的渤海耗不起,每多停留一日,對于他們來說都多危險一分。 正因如此,胡綸打起了十二分精神,眼看渡船接近崇明島,他整理了心情之后,跟隨渡船登陸崇明所渡口。 在此處,數十上百艘大小不等的戰船橫亙江口,并且還有諸多被征集而來的沙船、烏稍船。 這些船,胡綸不用多想也知道是收集而來準備火攻的火船。 火船如果趁夜色順流而下,那試圖逆流而上的渤海海軍會遭遇什么,胡綸都不用猜想,腦中就浮現出了一名名水兵點燃火折子,丟下火把后就跳入水中的畫面。 這一艘艘火船所裝載的火油和火藥,足夠炸沉渤海的戰船。 “請……” 當水兵聲音響起,胡綸也在短暫檢查過后登上了崇明島的崇明所。 之后的他被一名千戶官接待前往了崇明千戶所城,并在這里看到了數以千計的水兵。 千戶所內已經沒有百姓,有的只有正在備戰的水兵們。 胡綸被引進千戶所衙門內,并在此處見到了一名和楊展有幾分相似的中年武官。 “本官便是平倭總兵官楊俅,敢問北邊有何消息傳來?” 楊俅還不知道胡綸的身份,因此表情十分凝重,似乎在擔心北邊打到江邊一樣。 胡綸看了看左右,楊俅見狀也起身道:“你們不用跟來?!?/br> “末將領命!”諸將應下,胡綸也跟上了楊俅的腳步,不多時二人來到了后院的書房。 在進入書房前,胡綸用目光檢查了所有地方。 身為錦衣衛,他自然知道錦衣衛如果要聽墻根會躲在什么地方。 確定沒有錦衣衛后,他這才在進入書房后遞出書信:“這是北邊的消息,楊千戶特意交代過,請將軍看完后便焚毀?!?/br> 揚州府千戶官也姓楊,因此胡綸的話并沒有什么不妥。 楊俅接過了信件,打開一看便瞳孔緊縮,但很快恢復平靜。 他面色凝重的看完信中內容,其中楊展提及了他們出現的時間、地點,以及他們什么時候會進入長江口。 時間是四月初三子時,也就是明夜子時,地點則是崇明沙州南邊的江南水道。 顯然,楊展準備直接渡過???,抵達南邊的松江府,然后再走松江府水道北上。 楊展需要楊俅幫忙的地方不多,第一點是交給胡綸一份調令,第二是加大對崇明以北的江口防務,尤其是廖角咀。 初四卯時,楊展會調五十六艘二千料以上的戰船出現在這里與南軍水師交戰,以此來掩護南邊五十七艘一千五百料的戰船暗渡長江南口。 因此,除了手中調令,楊展還需要楊俅將駐扎在長江南口的戰船調往廖角咀參戰,給他們機會前往京城。 “我大概明白了……” 楊俅皺著眉頭看完這份信,然后當著胡綸的面,將信件焚毀。 他的聲音拔高了幾分:“如果賊軍水師南下,我會率兵將他們擋在北口,不過北口是陳都督負責,我要將此消息告訴他才行?!?/br> 楊俅擔心隔墻有耳,因此開口闡述了北口和南口的防務問題。 顯然,陳瑄始終對楊俅留一手,他將戰力最強的平倭水師調往了長江南口,興許是覺得上次的海戰有些奇怪,因此生出了戒備。 不過這么一來,倒是方便了楊展暗渡長江南口。 楊俅手寫一份調令,冠冕堂皇的開口道:“北邊若是還有消息,你持著這份手書,可以隨意渡過長江兩岸?!?/br> “多謝楊總兵官,末將的消息已經送達,告退?!?/br> 胡綸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自然在作揖過后轉身離去。 在他離去后,楊俅也手書一份,差人送往了駐扎在江南常州三浦口的陳瑄。 二者距離雖然有六十余里,但有江南的纖夫幫忙,速度快些的沙船完全可以在四個時辰內將消息送達。 不出意外,消息送抵之后,陳瑄立馬率領長江水師從三浦口出發,在次日卯時抵達了崇明所。下船之后,他這才看到渡口之中的數百艘沙船已經裝好了火藥桶和火油罐。 這些沙船加上他帶來的三百多艘沙船,足有上千艘之多。 憑借這些火船,他有自信在自己的主場找回場子。 長江可不比大海和淮河,渤海戰船入淮河容易,不代表入長江容易。 “陳都督!” 楊俅隔著老遠便帶人走來渡口,邊走邊作揖的同時還叫嚷起來。 陳瑄聞言也轉過頭去,見到楊俅的同時向身后看去。 在他身后,站著一名三旬左右的正六品官員。 陳瑄見楊俅走來,連忙介紹道:“林御史,這位就是平倭水師總兵官楊俅,這次的消息也是他截獲而來?!?/br> “原來如此,久聞楊總兵官平倭之名,如今一見果然名不虛傳,下官在京監察御史林嘉猷,在此見過林總兵官……” 伴隨著陳瑄開口,擔任在京監察御史,被朱允炆派來檢查二人忠心的林嘉猷便輕點頭,與楊俅招呼了起來。 監察御史隸屬都察院,官職正七品,比起陳瑄的正二品和楊俅的正三品來說,可謂低微到極點。 不過背靠都察院,還有皇帝撐腰,林嘉猷派頭十足,并沒有要和楊俅作揖的意思。 見此情況,楊俅略皺眉頭,他并未聽說監察御史還有在京一說。 只是稍微想想后,他便明白了這所謂的在京監察御史是個什么東西。 說好聽些就是來犒勞他們的,說不好聽些就是來監督他們的。 對此,楊俅倒是沒有什么畏懼,反而十分不滿。 一個正七品的監察御史也敢在自己這個正三品面前擺派頭,真當自己是泥捏的? 楊俅想要發作,可陳瑄卻熟悉他,上前與他作揖的同時,不免小聲提醒。 “這位是朝中方博士的弟子,小心些……” “方博士?”楊俅迷糊片刻,但很快想到了擔任文學博士的方孝孺。 因為朱允炆在這群人的建議下開啟舉薦的模式,因此方孝孺等人不停舉薦自己的弟子入進入官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