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9節
“若是再得不到高煦的消息,那我也只能撤退了?!?/br> 行軍在外,主將必須得考慮到一切因素,但有的時候,許多地方會發生如天氣、水文等不確定因素。 這次朱高煦選的路本就是一條沒有大規模行軍的道路,若是他中途耽擱了,亦或者被困住,而自己還在這里死死等待他,那只會把自己困死。 他倒是有惱溫江水運來補給,哪怕糧食不夠吃,堅持幾天也能等到肇州城運糧。 可是自己,一旦糧食吃光,那就得用雙腿往回走八百里。 正因如此,即便朱高煦是自家四哥的孩子,自己也不能因為他而置大軍于不顧。 朱權緊緊咬著哈剌兀等上萬人的尾巴,哈剌兀也在步步為營的撤退。 此刻他們距離兀良哈禿城只有不到一百里,雙方都在等待,不同的是,哈剌兀在等朱權撤退,而朱權在等自家那個侄兒南下突襲。 一日、兩日…… 時間一點點過去,當九月初三成功來到,朱權他們也在一大早的行軍中,看到了那座去年他才來過的城池。 “殿下,我們到兀良哈禿城了,您看……” 馬背上,劉真開口詢問,四周將領也紛紛將目光放到朱權身上。 這一刻,朱權肩頭壓力沉重,而在他們的注視下,哈剌兀他們成功返回了兀良哈禿城。 時至九月,兀良哈禿城城外的粟田已經在收獲的季節了。 去年因為朱棣北巡,哈剌兀沒有安排種植粟米,但今年由于料準了朱棣不會北巡,因此他們將城外數千畝耕地都種滿了粟米。 為了更好的收獲粟米,哈剌兀率大軍駐扎在城南十余里外,兩萬多牧民則是在他的指令下開始收割粟米。 “這朱權是沒膽子再上了,等粟米收割好,他們便只能撤退?!?/br> 坐在馬札上,哈剌兀讓人為他搭建了一個可以遮陰的帳篷,自己則是端著一碗馬奶酒,面前擺著一盤烤羊腿。 不止是他,幾乎所有能夠到場的貴族都出現在了這里。 一路上不斷有一些中小部落加入哈剌兀他們的隊伍,眼下他們已經湊齊上萬甲兵和兩萬多穿戴皮甲的輕兵。 如果不是擔心朱權有什么陰謀,哈剌兀早就下令驅趕他們了。 這種時候倒沒有人說哈剌兀保守,畢竟去年的兀良哈剛剛遭遇一場大敗,死傷了數千甲兵和上萬男丁。 不管哪個部落,都遭受了不小的損失,沒個五六年是恢復不了元氣的。 “北邊的果木爾有消息沒有?” 哈剌兀喝了一口馬奶酒,轉頭詢問脫魯忽察兒,但他卻搖頭道:“沒消息,特木爾和胡亞嘎也沒有消息傳來,恐怕是跑遠了?!?/br> “膽小如鼠……”哈剌兀說了一句漢人的成語,然后就不緊不慢的與朱權對峙。 很快一天就過去,眼看等不到朱高煦,寧王府的許多兵卒都有了怨言。 他們之中,許多人并未與渤海王府有過聯系,只有數百人參與到了朱棣奔襲吉林城的作戰中,在吉林城吃到了幾頓熱乎的羊rou。 但說到底畢竟是斗米恩升米仇,幫著渤海軍打了這么多天的助攻,他們心里已經有了不少怨氣。 營壘內,劉真尋到了朱權的大帳,委婉說道:“許多弟兄都想家了,殿下您看……” “……”聽著劉真的話,坐在帳內的朱權也放下了手中的筆,沉吟片刻后才嘆氣道:“明日正午,班師回軍……” “是!”眼見朱權答應撤軍,劉真臉上立馬掛上了笑臉。 他走出大帳,將明日正午撤軍的消息傳達給了諸軍。 很快,營壘之中的明軍兵卒臉上開始洋溢笑臉,都在為可以回家而高興。 在那夜幕下,興許他們都不知道,此時的朱高煦已經摸到了兀良哈禿城。 “娘嘞,怎么這么多連哨騎……” 兀良哈禿城東北十余里外,當舉著火把巡哨的數百名兀良哈騎兵暴露在矮丘之后的朱高煦眼前,旁邊的傅讓也不免爆了句粗口。 相較于他,朱高煦則是對身旁的兀良哈歸化的兵卒甘八剌詢問道:“你能認出他們手里的旌旗嗎?” “太遠了,看不到?!备拾素萑鐚嵳f著,但他也解釋道: “兀良哈禿城一般沒有這么多哨騎,現在有這么多哨騎,那肯定是四周的部落都聚攏過來了?!?/br> “這幾天是兀良哈禿城收獲的日子,他們應該在搶收糧食?!?/br> “兀良哈禿城可以入駐多少兵馬?”朱高煦頷首再次詢問,甘八剌也如實交代:“城里住不下多少人,一般都是居住貴族和伺候他們的奴隸,不超過一萬人?!?/br> “不過這個時候,城外一般會有兩三萬人,或者更多?!?/br> 甘八剌雖然被安排到安東城開墾田地,但腦子還算靈敏,不然也不會被選出來,跟隨朱高煦出征。 “這里和兀良哈山的木寨一樣扎營嗎?”朱高煦心中有了想法,而這個想法在甘八剌點頭后達到了頂峰。 “好!”他應了一聲,這次如果成功突襲了兀良哈禿城,我親自為你賜名,準許你進入軍學學習,擢升百戶官! “謝殿下??!”聽到朱高煦的話,甘八剌欣喜若狂,他在兀良哈諸部不過是一個普通的牧民,只有在打草谷時才會得到皮甲和兵器。 正因如此,他們平日里日子過的疾苦,他的女人和娃娃更是因為沒有足夠的糧食吃而生病去世。 這樣困苦日子,他早就過夠了,所以他才會義無反顧的加入渤海軍,成為渤海軍的向導。 對于蒙古人來說,他們只有部落歸屬感,至于什么民族歸屬感,他們根本就沒有這個概念。 他自認為朱高煦是一個好主人,不僅沒有歧視他,還為了與他們蒙古人溝通學了蒙古語。 這些日子分羊rou時,他也會親自來看自己有沒有分到羊rou,并且詔令全軍不能歧視自己。 甘八剌沒讀過書,但知恩圖報這種基本的事情他還是知道的。 得了朱高煦的賜名,成了百戶官,他就能在渤海四城分田地,過上好日子了。 想到這里,甘八剌激動的恨不得當朱高煦的馬前卒,第一個沖在隊伍前方。 在他這么想的時候,朱高煦卻對傅讓交代道:“發揮我們的長處,打夜戰,和上次一樣!” “好!”傅讓點頭應下。 打仗嘛,哪有什么仁義道德可講,渤海軍沒有夜盲,自然要發揮自己的長處,更何況這還是對外作戰,不必自我約束。 很快,傅讓就讓林粟與張純傳告全軍休息,丑時突襲兀良哈禿城。 之所以將時間從寅時改為丑時,是朱高煦和傅讓他們突襲了兀良哈山后的經驗。 蒙古人要比漢人休息的更早,因此他們許多起床早的人在寅時就已經睡醒了。 有了這個經驗,朱高煦他們自然要把夜戰的時間提前。 不止是他們有了經驗,就連渤海軍的兵卒們也都有了經驗。 吸取了上次的教訓,許多兵卒都在交流上次夜戰中,兀良哈人最喜歡射箭的部位,讓下面的人往這些部位塞些氈毯麻布。 時間在過去,與上次一樣,漆黑的營地里那聊天聲音伴隨時間推移而逐漸消息。 朱高煦從戌時四刻(19點)休息,睡了近兩個半時辰,直到快抵達丑時才被身旁早起的傅讓拍醒。 沒有什么怨言,朱高煦和渤海軍的所有兄弟都輕車熟路的起身,穿戴甲胄。 待所有人做好準備,已經是丑時二刻。 穿戴甲胄坐在馬背上,傅讓上前與朱高煦交代:“那隊哨騎大約一刻巡查一次,我們要不要等一等?!?/br> “不用……”朱高煦拿起手上的鐵槍插在地上,為自己戴上了面甲:“反正馬蹄聲會驚醒他們的?!?/br> “這里距離兀良哈禿城有十余里,我們不知道他們里面的哨騎有多少,暴露是遲早的?!?/br> “哈剌兀和宋國公、我父親都交過手,他能活到現在不是靠運氣?!?/br> “雖說是夜襲,但我并無把握成功,倘若不成功,我再想其它辦法?!?/br> 話音落下,朱高煦抖動馬韁,率馬步騎軍四千人出陣。 他們往西南快走,并不擔心馬力的問題,因為他們眼下的他們已經能夠做到一人三馬。 這三日一路南下,他們劫掠了不少部落,由于掃尾做的好,許多兀良哈部落都沒有察覺到他們的出現和離開。 朱高煦只知道,這次的劫掠他們已經發財了,而接下來他要做的就是完成最后一擊,徹底打瘸兀良哈! 夜深人靜中,四千渤海軍在甘八剌的帶路下,向著兀良哈禿城插去。 他們一連往西南走了七八里,才被外圍放哨的哨騎所發現?!皢魡簦?!” 密集的哨聲響起,一路向西南而去。 那刺耳的哨聲被守夜的兀良哈兵卒所聽到,他們紛紛吹響了木哨,敲響了銅鑼。 “明軍夜戰了?!” 兀良哈禿城外的營壘中,哈剌兀赤膊上身掀開帳簾,對門口的兩隊探馬赤軍質問。 兩隊探馬赤軍也是一臉迷糊,直到值夜的脫魯忽察兒到來,才有人解開了哈剌兀的疑惑。 “哨聲從東北方向傳來,朱權那邊沒有出營的動靜,我已經讓全營男丁著甲上陣了!” 脫魯忽察兒安排好了一切,這讓哈剌兀松了一口氣。 他回帳內穿甲,一刻鐘后帶著脫魯忽察兒和護衛的探馬赤軍走出了營壘。 在營外,數千甲兵已經集結完畢,但還有更多的甲兵和輕兵還在營中亂竄,一時之間無法盡數出營。 哈剌兀來不及管他們,因為東北的哨騎已經往他們這邊奔來了。 “怎么回事?胡兵發瘋了?” 同一時間,明軍營壘內,朱權穿戴好甲胄,拖著疲憊的身體來到營門處,眺望著十余里外火光飄零兀良哈營壘,心里疑惑。 “我們要不要出陣去看看?” 朱權詢問值夜的劉真,但劉真卻臉色凝重道:“我軍之中許多將士夜盲,萬一這是胡兵玩詐,那……” “我們有夜盲癥,胡兵就沒有嗎?”朱權皺眉,可劉真卻道: “胡兵自然也有夜盲,并且比我們嚴重,所以您看……” 劉真指向了不曾挪動一片火光:“正因如此,他們才站在營壘外,不敢深入夜幕中?!?/br> “上次聽聞他們夜戰吉林的哈達嶺,末將還為此吃驚,現在看來是長記性了?!?/br> “吉林城……”聽到自家侄子的封地,朱權試探道:“你說這情況,是不是高煦來了?” “這應該不可能……”劉真搖搖頭:“渤海王府能養那么多兵,已經出乎我們的預料了,他們不可能根治夜盲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