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3節
‘敵進我退、敵退我擾’這一戰術被朱棣提前數百年在這丘陵之地上演,完美發揮了今日明軍難得獲取的馬匹機動性。 如此反復拉扯一刻鐘,海撒男答奚所部未曾殺死明軍幾人,反倒是被明軍的強弓面突陣斃數百人,氣得他雙手發抖。 “不要與朱棣這個瘋子纏斗,步步為營撤往北邊!” 花費一刻鐘,哈剌兀終于整合起了自己被朱棣沖到潰散的部眾們。 曾經的上萬胡騎與五千甲兵,四百甲騎,此刻只剩下了不到一半,這樣的凄慘模樣讓哈剌兀氣急攻心,臉色透露著一種不正常的紅色。 可饒是如此,他卻還是努力冷靜下來,提醒著海撒男答奚和阿札施里。 雖說他眼下遭受重創,致使兀良哈部實力衰弱,但他并不想讓二人的部落也遭受重創。 一旦三部都遭受重創,那迎接他們的,極有可能是來年明軍的北征搗xue。 “朱棣?!” “是朱棣!” “是南兵的燕王!” 哈剌兀的提醒被淹沒在了隆隆的馬蹄聲中,不過即便如此,當海撒男答奚率部眾與明軍拉扯時,還是被那熟悉的燕府旌旗便被嚇出一身冷汗。 朱棣名聲在外,多次組織北平與大寧兵馬北巡,致使兀良哈諸部牧民不敢南下放牧。 正因如此,當下許多胡兵瞧見燕府旌旗,不等海撒男答奚下令,便開始勒馬停止追擊。 “廢物!” 瞧著自己麾下部眾居然如此膽怯,海撒男答奚破口大罵。 他試圖指揮部眾和朱棣糾纏,但部眾卻不敢上前,一時間雙方算是僵持住了。 正在這時,一支兵馬從北邊往南邊而來,那模樣就好像剛剛敗退下來一樣。 待他們走近,本陣的哈剌兀臉色突變,只因他認出了這支兵馬是自己下令讓護送牛羊向北撤退的兵馬。 “發生了什么!” 哈剌兀策馬來到了他們的面前,對應上前的也是一名丟失了頭盔的千戶。 “大汗,東北十余里外有數百披甲的明軍,我們的牛羊被他們沖亂劫走了不少!” 前番負責轉移牛羊的兀良哈部千戶羞愧難當,聞言的哈剌兀氣得面紅耳赤:“怎么會有南兵往東北來?是誰的部曲?!” “他們打著渤海的旌旗,怎么出現的我們也不知道?!鼻袈耦^逃命,心里緊張萬分,生怕哈剌兀揮刀把自己砍了。 “應該是安東城的明軍,就是不知道他們是怎么知道我們敗退下來的?!?/br> 哈剌兀還沒來得及分析,一旁陪同逃了一路的脫魯忽察兒便與他分析了起來。 “朱高煦……”聽到居然是朱高煦麾下的兵馬,哈剌兀十分氣憤。 “明軍的甲騎!他們追上來了!” 后方,海撒男答奚的部眾們忽的響起驚恐之聲,哈剌兀也連忙往后看去。 只見在朱棣與兀良哈胡騎拉扯間,數千明晃晃的明軍騎兵正從南邊朝他們沖來。 “他們的馬力怎么恢復的那么快?!”哈剌兀額頭冒汗,要知道甲騎馬力消耗很大,便是他與朱高煦各自麾下的甲騎,也只是在一個沖鋒后便馬力耗盡。 他能帶著自己的甲騎逃到這里,是因為他在南逃的同時,下令所有的甲騎將軍馬馬甲取下,放在了其它馬匹背上駝運,這才讓他們堅持著由南向北的逃竄了二十余里。 在哈剌兀的判斷中,朱棣遠道而來,隨他一起來的那幾千甲騎應該早早耗盡馬力了才對。 “他們騎的是我們的馬!” 本陣之中,阿札施里破口大罵:“他們擄了我們的馬換騎,你看!” 阿札施里的話,讓哈剌兀頭疼欲裂,他仔細看向了后方,果然發現南邊奔襲而來的明軍大多帶著兩三匹馬一起奔襲。 這樣的場景,放在今日以前,哈剌兀是萬萬不敢相信的,畢竟明軍向來缺馬,能夠一人雙馬就已經算是精銳之中的精銳的,怎么可能一人三馬? “我的馬??!” 哈剌兀氣得想要吐血,他想不到朱棣是怎么知道自己跑來襲擊吉林城的,要知道他在兀良哈草原上來回兜了許多圈子來迷惑明軍。 只是現在說什么都沒用了,朱棣不僅來了,還破壞了他攻破吉林城的計劃,原本他已經快要生擒朱高煦了,現在這一切都被朱棣這個瘋子破壞了。 “留下兩千人斷后,我們撤!” 哈剌兀最終選擇斷臂求生,見他這么吩咐,脫魯忽察兒和阿札施里也毫無意見,三人各自拼湊了幾百騎兵,留下千余騎與明軍糾纏,隨后吹響木哨,通知海撒男答奚撤退。 “嗶嗶——” “他們要逃!” 胡騎的木哨聲響起,正在率領輕騎與胡騎拉扯的朱棣一馬當先,在朱能與丘福的保護下,率兵沖入海撒男答奚的陣型之中,一路左右張弓,連續射落許多身穿簡單獸皮甲的胡兵。 在他身旁,一直持刀為朱棣掃清兩側障礙的丘福目光如炬,時不時看向后方。 由于距離更近,他可以清楚看到,后方的三千甲騎,此刻正騎在另一匹馬上,軍馬的馬甲則是放在另一匹馬上,軍馬得到了充足的休息。 一人三馬,這樣的奢侈待遇,是洪武年間天下所有明軍騎兵不敢想象的待遇,但眼下卻實現了。 “撤!” 海撒男答奚見到數千甲騎出現,饒是他再怎么自大,也意識到了不妙,當即留下部分兵馬斷后,自己率領大部兵馬撤退。 撤退路上,哈剌兀派出的千余斷后兵馬也加入了戰局,拉扯住了朱棣他們這兩千余騎。 哈剌兀與脫魯忽察兒等人帶著萬余兵馬撤退,明軍則是在拉扯間,不斷與斷后的胡騎廝殺。 “殿下!我們這趟來對了!這么多年總算逮到他們一次了!” 廝殺間,游刃有余的丘?;仡^激動地說著,朱棣也氣喘吁吁的放下手中弓箭,對身旁丘福道:“就是不知道老二怎么樣了,那小子應該沒事吧?!?/br> 雖說人在殺敵,但朱棣心里還是想著朱高煦的。 好在這時一旁警惕的朱能寬慰道:“殿下放心,剛才平保兒派人送來消息,二殿下無礙!” “那就好!”聽到朱高煦沒事,朱棣深吸一口氣,瞧著前面漸漸逃遠的哈剌兀等大隊人馬,心中癢癢: “告訴卜萬,讓他繼續追擊敵軍主力,我們先吃下這斷后的殘兵?!?/br> “是!”朱能應下,當即命人傳遞消息給了剛剛率領甲騎抵達戰場的卜萬。 卜萬作為歸化的蒙古將領,他對漠東地形熟悉,因此在接到朱棣的軍令后,他立馬帶著甲騎繞過正面戰場,往北追擊哈剌兀等人的蹤跡。 “殺??!” 眼看卜萬成功繞道追擊,朱棣也再次持弓射箭,吶喊廝殺。 面對明軍的甲兵輕騎,被留下斷后的兩千余皮甲胡騎并沒有能阻攔他們太久。 雙方來回面突不過一刻鐘,伴隨著胡騎死傷逐漸變大,當陣亡人數超過本陣五分之一的時候,他們便忍耐不住,在瞬間開始潰散。 朱棣沒有放過這個機會,一邊領兵收割潰逃胡騎,一邊讓軍中的歸化蒙古人勸降。 這場追逐僅僅持續了一字時,大部分胡騎便下馬投降,被明軍俘虜。 “下馬恢復馬力,派兩隊哨騎回吉林城,讓老二準備糧食和馬料,交給平保兒帶回,俺這次要拿了這哈剌兀的首級來告功!”翻身下馬,朱棣對身旁的朱能與丘福吩咐,自己則是在下令過后坐在一塊稍微干凈的草地上。 他的肚子餓的咕咕直叫,著急忙慌的從馬背上的行囊取出了一塊粟米餅和水壺。 面對這一路尸體的戰場,他視若無睹的將手中東西吃了個干凈。 在他吃著東西的時候,朱能與丘福也在率領兵馬也在打掃戰場。 朱棣觀摩戰場時,他忽的看到了從東北方向探查四方的哨騎回歸,眼看他們在回歸的第一時間找到了丘福。 他們不知道與丘福說了些什么,總之在交代過后,丘福也騎著馬匹一路小跑來到朱棣面前。 “殿下,東北的哨騎傳來消息,說是遇上了安東城的兵馬,您肯定猜不到安東城的將領是誰?!?/br> “誰?”朱棣還真的猜不出來,他現在只想吃口熱乎的。 “是傅讓!”丘福咧嘴一笑,朱棣聽后,腦中也想起了曾經跟隨傅友德在北平練兵的那個年輕人。 模糊的記憶逐漸清晰起來,他也樂呵道:“俺倒是知道那小子現在到老二麾下當差,只是俺還以為他在吉林城,沒想到他在安東城?!?/br> “怎么,他傳來了什么消息?”朱棣反應過來,丘福也被他這話提醒,激動作揖道: “傅讓本要南下馳援吉林城,不曾想遇到了那胡兵提前遷移的牛羊,那護送牛羊的胡兵被他設伏襲擊,牛羊往西北逃散了,起碼有數萬頭!” “多少?”朱棣坐不住了,原本想吃口熱乎的想法也蕩然無存,現在滿腦子都是那數萬頭牛羊。 “數萬!”丘福也是激動的不行,他們屢次出塞巡邊,哈剌兀都避而不戰,這次借助吉林城這個誘餌,居然能尋到如此大的功勞。 “兒郎們??!” 不等丘福開口繼續說下去,朱棣就來了精神,四下招呼道:“都給俺上馬,不要管繳獲的事情了,跟俺去逮胡兵的牛羊,晚上與俺一起吃羊rou!” “吼??!”聽到有羊rou吃,許多疲憊的明軍紛紛來了精神。 那可是羊rou啊,他們幾年都吃不到的東西! 不用朱棣鼓勵,所有人都精神起來了,留下百余人打掃戰場,監視俘虜后,朱棣乘騎著繳獲的馬匹,率部開始繼續追擊…… “殺??!” “殿下……救命!” 昏暗的環境下,火光與萬軍搏殺的場景模糊的在眼前上演。 在這空間中,朱高煦見到了許多已經陣沒的面孔。 瞧著他們的面孔,他卻沒由來的心里驚恐,忽的從這環境中脫離。 再睜開眼,出現在他眼前的是昏黃的倒座房頂。 “做噩夢了……” 朱高煦翻身坐了起來,雖然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但身上的疼痛卻減輕許多。 他扯開衣服看了看,傷口基本已經由紫轉青黃。 在他身上蓋著一床被褥,想來是郭琰發現了他,讓婢女給他蓋上的。 掀開被褥,他穿上鞋子走出了倒座房去。 在王府那并不寬大的后院里基本空無一人,都是有些琴音往存心殿傳來。 他抬腿往存心殿走去,在進屋之后,便在書房看到了巧妙彈琴的郭琰。 聽到腳步聲,郭琰也停下手上動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