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節
姚廣孝將書信收起來,對二人行禮道:“二殿下應該沒事,二位不用擔心?!?/br> “俺就說…俺爹要是有脾氣,那肯定當場就發了,果然老二沒事?!?/br> 朱棣此時小聲開口,頗有一種馬后炮的感覺,惹得徐氏瞥了他一眼,朱棣也尷尬的笑了幾聲以作回應。 見朱棣安分,徐氏也才擔心詢問:“依大師所說,高煦確實是沒事了,但他今年以來做出的事情著實太多,我擔心留他在京城會闖出更大的亂子,不知是否能說動陛下將他派回北平?” “對對對!給老二送回來最好?!敝扉B忙附和,但倒不是思念朱高煦,而是覺得朱高煦來了北平就有人幫他理政了。 畢竟這小子都能入武英殿了,那處理一個北平豈不是信手拈來? 到時候沒了政務的阻礙,加上那小子不知道從哪里學來的“看山點礦”本事,說不定能籌集軍資,讓自己找個機會去北邊把兀良哈收拾了。 朱棣做著自己的美夢,但姚廣孝卻凝重著臉搖搖頭: “殿下的這些舉動,若是陛下和太孫不喜,恐怕早已將他派回北平?!?/br> “眼下既然只是將他禁足,況且大殿下在信中也說了太孫在武英殿為二殿下美言,那如此看來,恐怕陛下和太孫都不想讓殿下離開南京……” “那可不行!”聽到朱高煦回不來,朱棣立馬不干了,他站起來背負雙手來回渡步,好似一頭小棕熊。 “北邊的兀良哈不安分,俺得時刻去巡邊防備,這北平里沒人俺不安心,得讓老二回來才行?!?/br> “俺這就給爹寫信!”朱棣一拍腦門就要寫信,但姚廣孝見狀卻連忙攔住他: “殿下,北平就算再困難,也困難不過南邊的事情?!?/br> “陛下如果不想放人,您就算把北平寫得再怎么慘,二殿下恐怕短時間內也難以回來?!?/br> “當務之急,還是應該派人在南京城搜羅消息,找清楚為什么陛下和太孫都不愿意讓二殿下回北邊的原因?!?/br> 徐氏沒有朱棣那么多心思,她只想讓朱高煦平安,因此她走到了姚廣孝面前,把朱棣擠開: “大師,這件事情就拜托您了,我只想高煦他們三個能早些回來,不要蹚南京的渾水了?!?/br> 徐氏作為徐達之女,自然知道南京城對于他們來說有多危險。 她不擔心朱高煦的性命,但她擔心朱高煦被人利用。 諸如眼下朱高熾信中的那些事情,徐氏不相信那是朱高煦能弄出來的,有道是知兒莫過娘,朱高煦是從她身上掉下來的rou,她哪里不知道朱高煦有什么本事。 所謂《削藩論》、《錢鈔法》、《看山點礦》等事情,恐怕都是有人在故意引導,而自家的那傻兒子恐怕也成為了別人的棋子。 “俺倒是覺得這些都是高煦做的……” 朱棣小聲開口,立馬引來了徐氏和姚廣孝的雙重注視。 不過這次朱棣沒有認慫,而是分析道:“高熾或許能被高煦騙了,但俺爹可是人精,高煦要真的沒些本事,恐怕俺爹早就寫信來罵俺了?!?/br> “這……”姚廣孝也臉色為難,他也覺得朱元璋那樣的人物不會看不出來一個人的偽裝。 從眼下看來,朱元璋是真的喜歡朱高煦,僅這一條就足以說明一切。 那幾件事情,即便不是朱高煦一人主導,恐怕也有他的一份參與,不然他不會獲得入武英殿理政的資格。 “具體的,還是得等南京那邊送來更詳細的消息才能知道?!?/br> 姚廣孝沒有妄下決斷,朱棣和徐氏見狀也無可奈何,只能點頭應下。 不過這邊二人剛剛應下,朱棣便摟著徐氏走到了一旁,小聲說道:“妹子,我那巡邊的事情還沒……” “高煦禁足解禁之前,殿下還是好好在府里等著吧,巡邊之事自有張指揮使擔著?!毙焓虾敛豢蜌獾拇驍嗔酥扉?,負氣就往殿外走。 “妹子!妹子!” 朱棣見徐氏不回頭,連忙一邊叫嚷一邊跟了上去。 看著二人離開,姚廣孝重新從袖子里拿出朱高熾所寫的那封信。 望著上面的內容,姚廣孝腦中不由浮現朱高煦那稚嫩的臉龐,眉頭漸漸皺起,難以分開…… 也就在他為朱高煦的變化而擔憂時,北方諸藩都先后得到了南京城的各種情報。 不管是云南和九華山的銅礦,還是三府嫡長入武英殿理政…… 這一切的一切,似乎都能追溯到朱高煦的身上。 山西太原的晉王府內,朱棡沒了往日的氣定神閑,此刻的他拿著手中厚厚的一疊信件,臉上表情十分難看。 朱濟熺入武英殿理政的事情他自然高興,但他更氣憤朱高煦這人的變化。 他想讓朱濟熺第一個入武英殿理政,成為三代子弟中除朱允炆外的第一人,卻不想這個名頭被朱高煦摘了。 此外,江南近來的情況也有些詭異,估計也是與朱高煦有關。 除了朱濟熺入武英殿理政的事情外,便只有朱高煦在武英殿為傅友德和馮勝說話而遭遇禁足這件事情能讓朱棡稍微高興些了。 “老四倒是生了一個好兒子,不過還好,只是一個嫡次子……” 朱棡緩緩放下手中那厚厚的書信,片刻之后臉上才重新平靜下來,眉宇漸漸舒展。 在他面前是僅有晉王府長史一人的存心殿,而他坐在主位上,心思卻漸漸活躍起來了。 “老爺子還不想殺他們,這我便有了機會?!?/br> 得知朱高煦的遭遇,朱棡看出了朱元璋的想法,但他也知道自己不能立馬聯系傅友德,不然自己宮里的那個大侄子恐怕會立馬調轉槍頭來針對自己,不過…… “哼,小娃娃罷了?!?/br> 朱棡腦中閃過朱允炆的模樣,臉上露出幾分輕蔑。 “殿下,那燕嫡次子煦為穎國公和宋國公說話,這會不會是燕王的陰謀?” 在朱棡沉思的時候,殿內的晉王府長史忍不住作揖開口,可朱棡卻下意識搖頭否定: “老四雖然和穎國公交好,但他怕我爹怕的要死,就是他自己都不敢上疏為穎國公求情,怎么可能讓一個小娃娃去求情?!?/br> “這么說,真的是燕嫡次子煦自作主張去求情的?”王府長史有些不敢相信,畢竟哪家十五歲的娃娃敢和皇帝對著干。 “或許吧……”朱棡應了一聲,目光卻忍不住看向信件上的‘朱高煦’三個字,不由對自己這個侄子有些好奇。 “這小子,倒是有點意思……” 朱棡沉思,王府長史卻再次開口道:“眼下宮里的目光都在‘以鈔抵稅’這件事上,等這件事結束,恐怕東宮那位就會對穎國公動手了?!?/br> “就他?”朱棡輕蔑一笑,隨后臉色又迅速陰沉: “不過是仗著我爹為他撐腰罷了,等我把事情都做好,我倒要看看我爹是選我還是選他!” 他的話一經說出,王府長史也低下了頭。 見他模樣,朱棡漫不經心的擺手:“南京城的事,繼續關注著,另外……” 朱棡停頓片刻,卻又續上:“那嫡次子煦,也派人關注些,這小子日后若是回了北方,怕是會影響些東西?!?/br> 他并未因為朱高煦間接幫了自己一個忙而感謝朱高煦,反而更重視起了朱高煦,并認為他日后會影響自己的一些布局。 這樣的做法很不道德,可道德在他朱棡看來,不過是草民才會使用的東西罷了! 王府長史聞言應下,而后作揖退出了存心殿。 與此同時,西安秦王府的朱樉也得到了南京的消息,不過他并沒有朱棣的擔心與朱棡的上心。 他只是在得知朱尚炳也入了武英殿理政后高興了片刻,隨后便忙著帶兵出城打獵去了。 他很清楚,傅友德和馮勝活不了多久了,只要他們一死,那自己就可以圖謀西北兵權了。 在這之前,自己得好好做些準備才行。 想到這里,朱樉便帶領本部護衛往南邊秦嶺進軍,而朱高煦的事跡則是在宗室之中徹底傳開。 對于他在武英殿忤逆老朱心意一事,許多藩王都只是當做熱鬧來看,畢竟不是每一個人都能有“秦晉燕周”這四個強藩的心思和實力。 不過不管怎么說,朱高煦這個名字算是被所有藩王記住了…… “鐺…鐺…鐺……” 卯時,隨著南京城晨鐘作響,昏暗屋子里的朱高煦也哼唧著翻了一個身。 如此反復數次,他總算被那鐘聲吵得睜開了雙眼,而屋外也響起了嘩嘩水聲。朱高煦翻身穿上中衣和圓領袍,挽著自己那一頭長發便坐到了臥房的銅鏡前,十分熟練的將頭發挽成發髻,最后用一根木簪搞定了一切。 待他起身出屋,廚房那邊已經有了炊煙,院子左邊的耳房內也有人起床收拾,院門被打開,林五六正在與武章一交接換班。 “殿下,您等會,熱水馬上就好!” 見朱高煦起床,廚房里忙活的一個三旬老卒笑著朝他招呼,而對于這一切,朱高煦已經在過去十天的禁足中習以為常了。 他在院子里舒展了幾下身體,換班的兄弟們則是將他“無視”,自顧自忙自己的事情。 等換班結束,林五六和武章一才小跑進院子,對朱高煦作揖:“殿下,那我們就先回家了?!?/br> 武章一說罷,林五六也跟著說道:“早飯已經托人去買了,殿下您洗漱好就能吃?!?/br> “好,辛苦你們了?!敝旄哽銢]有推諉,畢竟在他看來,戌字百戶的每一個人都是自家兄弟。 見他如此,武章一也收拾了自己的佩刀,帶著穿戴好甲胄的兄弟們走出院子。 “殿下,俺們走了!” “嗯,路上小心?!?/br> 兄弟們在走前與朱高煦揮手告別,朱高煦也同樣笑著回應。 一眨眼的功夫,武章一等人便已經離開,留下的則是林五六和甲字小旗的九名兄弟。 他們一如既往的與朱高煦作揖行禮,隨后便如之前一般分班值守、休息。 朱高煦用廚房的熱水洗漱,結束后林五六也派人買來了油餅、豆漿等早飯。 等洗漱結束,朱高煦才與休息的六名兄弟共用餐,順帶聊了聊這幾日南京城內的事情。 “五六,寶鈔的價格漲了沒?!?/br> 他端著一碗豆漿詢問,林五六則是一邊吃油餅,一邊回答道: “如您所料,這才過去十天,城里的寶鈔又漲了些,如今一貫寶鈔已經能換四百文了?!?/br> “蘇松那邊我還沒問,估計午后王百戶會帶消息來給您?!?/br> 林五六只是一個小旗官,自然是探查不了蘇松二府的消息,相比較之下,王儉的消息來源就廣些了,只要和其它衛的百戶官聊聊天,他便能從值守各城門的百戶官口中探查到其它地方的消息。 朱高煦聞言換了話題,將院中話題往家常引導,引得眾人歡笑暢聊。 等早飯吃完,朱高煦什么也不用干的回了書房,林五六自己就帶著兩人收拾了碗筷。 瞧著他們,朱高煦只覺得自己這不像被禁足,倒是像請來了一群照顧他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