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節
眼下的他,還是太過弱小,便是連自己想要護著的人都做不到。 如此弱小的自己,又怎么能把毫無背景的二人牽扯其中。 老朱要殺傅友德和馮勝還會猶豫再三,但殺兩個千戶、百戶之子可不會猶豫。 “沒事……”勉強擠出一個微笑,朱高煦拍拍二人后背: “你們好好看書吧,把我寫上去的都背的滾瓜爛熟,日后回了地方也好為我大明戍邊?!?/br> “這……”聽到朱高煦的話,王瑄與楊展面面相覷,露出幾分尷尬,最后還是臉皮比較厚的楊展開口: “殿下,我們不想回去,我們想跟你去北邊?!?/br> “不行!”朱高煦斷然拒絕,這樣的反應讓楊展和王瑄心里一涼。 瞧著他們的表情,朱高煦也知道自己的話有點傷人,因此只能改口安撫道: “我不讓你們跟著我去,是因為北虜披甲高,便是我也沒有把握與之對壘,我不想讓你們倆無謂流血?!?/br> “況且,你們去了北邊,以眼下的本事,也不過就是小旗官、兵卒一類,如何能幫到我大忙?” 朱高煦拍拍二人:“你們若是誠心幫我,便先去了云南、崇明鍛煉,日后若是做了千戶,那不用你們二人開口,我也會上疏調你們二人去北邊的?!?/br> “況且,你們若是留在南邊建了功業,也能在南邊為我說上幾句話?!?/br> 他言真意切,容不得楊展和王瑄不信。 二人見狀,只能點下了頭,以此表示自己愿意留在南方。 瞧二人點頭,朱高煦也松了一口氣。 “對了殿下?!蓖醅u忽的撓了撓后腦勺,憨笑道: “托您的福,我爹被調去了金齒,任金齒衛指揮使了?!?/br> 金齒…… 聽到王瑄的話,朱高煦立馬反應了過來:“看樣子下面人已經找到了云南西北的金銀礦,就是不知道找到了幾處?!?/br> 朱高煦沉思片刻,而后又抬頭對王瑄道:“你記得寫信給你父親,讓他好好戍衛金齒?!?/br> “嗯!”王瑄用力點了點頭,作為云南的軍戶子弟,他比朱高煦更清楚金齒的情況。 金齒衛位于云南都司所轄衛所的最西端,是洪武年間保障滇西安全的重要衛所。 當地的軍丁主要以前朝的守御軍丁和明初外地充軍的移民為主,在之后的四大案中,又陸續接納了大量的犯罪官民,以至于當地軍丁超出正常衛所的軍丁標準數量,且十分難以管理。 換做以往,這地方并不是一個好地方,但滇西北金銀礦發現后,金齒衛的重要性就不言而喻了。 這個地方管好,那每年產出的金銀數量都是實打實的功績,因此朱高煦特意交代了王瑄: “我過幾日寫本書給你,你與你父親按照上面的法子照做,想來用不了多久就能掌控當地?!?/br> 朱高煦沒敢把自己的辦法直接說出來,而是準備以書中內容暗示的方法來暗示。 那些內容,王瑄有可能會看不明白,但他爹一定懂得,且難以拒絕。 想到這里,朱高煦舒緩一口氣,倒是旁邊的楊展也緊著王瑄之后笑著作揖: “我也得謝謝殿下,不是您的話,我父親恐怕這輩子也當不上千戶官了?!?/br> “我舅舅授了你爹千戶官?”朱高煦明知故問,楊展也點頭回應: “半月前我爹就被魏國公授予了東海水師代千戶,手下有七百水兵和十艘大船?!?/br> 楊展心知肚明,如果沒有朱高煦的舉薦,那魏國公是不可能知道他爹那個小人物的,所以對朱高煦十分感激。 瞧著他的模樣,朱高煦也拍了拍他的手:“讓你爹好好配合楊文圍剿倭寇便是,若是能在事后任指揮使,那便不算丟我臉面了?!?/br> “殿下放心,我考校過后也會去船上,與我父親為殿下清剿倭寇的!”楊展這里說的是為朱高煦清剿,那話有幾分逾越,但好在他說的聲音小,應該不會被外人聽到。 “日后這種話就不用說了,小心隔墻有耳?!敝旄哽銢]有東張西望,而是看著楊展認真交代。 楊展也不敢怠慢,當即點了點頭。 “殿下今日不入武英殿嗎?” 王瑄看了一眼時間,將話題岔開,但朱高煦卻搖搖頭: “昨夜宮里差人傳話,說是今日陛下帶太孫與我那三個兄長去大教場了,無須我跟隨?!?/br> 朱高煦這么說著,但心中也很是疑惑朱元璋為什么會不讓自己去。 難不成是三府嫡長入了殿,他這個嫡次子就顯得多余了? 朱高煦不自覺緊了緊手中茶杯,而同樣的問題也在十數里外的外城道路上響起…… “爺爺,為何今日不讓高煦前來?高煦若是來的話,應該能看看他近來所學本領吧?” 外城田間,當御前豹韜衛拉出一條長長的隊伍,被拱衛其中的四輛馬車成為了備受矚目的焦點。 大輅內,正襟危坐的朱允炆一邊處理奏疏,一邊漫不經心的詢問老朱。 與他的正襟危坐相反,老朱靠在椅子上,淺淺地閉目養神。 在朱允炆的問題問出后,老朱閉著眼睛淡然開口:“那小子在行軍打仗上的本領已經和你們拉開了距離,叫他來,風頭就被他一個人都占了?!?/br> 朱元璋話里話外的意思都是為了顧朱允炆的面子,不過朱允炆根本就不在乎自己在行軍打仗上的面子。 他一直認為自己是未來的天子,麾下將帥之功都是自己的功勞。 因此,他不僅很希望朱高煦來,還很想要利用朱高煦來挑撥三府關系。 “呵呵,高煦若是能表現出彩,那是我大明朝之福,風頭被他占了自然更好,如此天下便知我朱家又多了一虎兒?!?/br> 朱允炆笑著說罷,接著又低下頭處理奏疏。 只是在他低下頭的一瞬間,朱元璋卻微微睜開了眼睛,向他的方向瞥了一眼。 僅是一眼,他便似乎看透了朱允炆的小心思,臉上也不免露出幾分疲憊。 自他越過六十五歲后,他便覺得身體每況日下,平日里很擔心自己活不到朱允炆能穩定朝綱的那一天。 當然,除了朱允炆,他最擔心的還是遠在山西的晉王朱棡,自家的老三。 朱棡爭儲這件事情,是他萬萬沒有想到的。 朱標尚在的時候,朱棡便常常與朱標來信,言語懇切的講述自己為朱標壓制秦王朱樉和燕王朱棣,周王朱橚。 不得不說,以山西的位置,確實對秦、燕、周三藩都處于居高臨下的態勢,因此他也有資本說這種話。 朱標在世時,不管是朱標還是朱元璋,他們都沒想過朱棡會爭儲。 哪怕朱標薨逝后,朱元璋也沒想過朱棡會跳過老二朱樉來爭儲,但結果是這件事情確實發生了。 朱棡的態度,讓朱元璋對自己的一些兒子都不由起了幾分疑心。 他現在是既擔心朱允炆對他那些叔叔的態度,又擔心他那些叔叔對他的態度。 只是這種擔心,往往在他回想起大明的實力后減緩下來。 “天下精銳百萬之眾,饒是我那幾個兒子中有幾人狼子野心,也難以翻出什么浪花……” 朱元璋順了順心,而此時車隊也成功駛入了大教場內。 在大教場內,被調往此處演武的數萬上直兵卒正嚴陣以待,朱元璋看向了窗外,望著那成片的槍林,心中十分滿意。 他重新閉上眼睛,同時開口道: “今日在大教場暫時休息一夜,明日你與高熾他們三人在破曉時分檢閱兵馬?!?/br> “是……”朱允炆抬頭應了一聲,而后又繼續低頭,埋頭處理起了奏疏。 不多時,朱元璋的大輅停在了諸軍前方,而后他率領朱高熾等人開始短暫的檢閱了軍隊。 也就在他們檢閱軍隊的時候,一扇院門也被人敲響了。 “篤篤……” “殿下,卑職帶兄弟們來看您了?!?/br> 府軍前衛坊內,當熟悉的聲音在門口響起,正在與楊展等人聊天的朱高煦也示意楊展前去開門。 楊展見狀連忙起身開門,朱高煦也好奇的起身回過了頭去。 “殿下千歲……” 院門處,當楊展打開門,戌字百戶的王儉便帶著十余名身著短褐的戌字百戶兄弟便出現在他的眼前。 見到院內的朱高煦,他們也紛紛作揖起來。 “你們來了??!” 見到王儉,朱高煦的臉上被笑容占滿,而后走上前去一一歡迎他們,同時也招呼道: “都進來吧,別傻站在門口?!薄傲治辶臀湔乱荒銈儙讉€去后院抬桌子,范廣你們兄弟三個去準備碗筷?!?/br> “王儉你帶李四他們去買十斤黃酒,那飯菜等會就送到?!?/br> 朱高煦的記憶堪稱過目不忘,他記得戌字百戶每一個兄弟的面孔和名字,毫無負擔的一一招呼起了他們。 這樣的舉動,讓前來吃飯的戌字百戶弟兄們十分激動,畢竟在他們看來,能讓朱高煦這樣的未來郡王記住名字和相貌,這可不是誰都能有的待遇。 在招呼聲中,他們涌入了小院內。 好在小院內的前院院子夠大,不然還真容不下這內外十七人。 在他們的張羅下,三張折疊的圓桌被從后院抬出來,用井水洗刷后擺到前院院子里,順帶還將赤驩即將吃完的馬料給填滿了。 只是一刻鐘時間,碗筷桌椅均被洗干凈,王儉也帶人出去買了十斤酒。 “殿下,黃酒沒了,咱們兄弟買了十斤金盆露水?!?/br> 王儉炫耀似的拎起手中酒壇,朱高煦見狀也笑道:“你們倒是舍得?!?/br> 金盆露水是浙江處州府的一種有藥酒,以姜汁造麴,以浮飯造釀,秋冬季節喝這酒能防止風寒入體。 不過,與名氣一樣大的是它的價錢,朱高煦記得這酒價是每斤六十文,也就是說這十斤酒就花了六百文了。 這么一筆花銷對于王儉這正俸只有三四十貫的百戶官來說,卻也是不小的花銷。 見狀,朱高煦沒有直接開口給他錢,而是走回屋里拿出兩貫錢丟給王儉:“這金盆露水不夠喝,再買二十斤來,喝不完便下次再喝?!?/br> “好!”王儉沒有多想,接過錢便帶著兩人出去了。 也在他們離開后半刻鐘,朱高煦常吃的那家酒樓便有兩個少年人挑著八角八層的四個食盒來到了院門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