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節
“花了四百來文,rou疼死我了?!?/br> 楊展沒有藏著掖著,畢竟已經和朱高煦相熟三個多月,對他什么性格很是了解。 如果他們不說,朱高煦恐怕會不高興。 “那確實挺貴的……”朱高煦倒吸了一口涼氣,畢竟洪武年間百廢待興,工廉物貴。 據他這三個月走訪所知,即便是大明首都的南京城,一個普通出力的力夫,一日也不過二十文錢罷了,若是請一個老嫗在院里幫工,一個月更是只需要三百文。 也就是說,這一小車東西,足夠雇兩個成年男性為他們干十天活了。 “把東西都收拾進去吧?!?/br> 朱高煦走到了柴房門口,將門打開后示意他們把柴火搬進去。 一摞用藤條捆綁的柴火足足百來斤,不過對于十八九歲的王瑄和楊展來說,也就是喘幾口大氣的事情罷了。 倒是朱高煦,他左右手各自提著一摞柴火,走起路來如閑庭散步,瞧的二人有些胳膊疼。 “殿下您這力氣漲的有些快了吧……” 王瑄甕聲甕氣的開口,卻聽得朱高煦笑道:“你二人在我這個年紀時也是長身體的時候,只是忙于聲色犬馬,錯過罷了?!?/br> 說話間,朱高煦已經把兩摞百斤柴火放好,并看著王瑄和楊展放下柴火,并將柴火堆好后才點了點頭: “這四百斤柴火,差不多夠燒一個月了?!?/br> 朱高煦說話間,楊展和王瑄出門搬著兩個菜籃前往前院的廚房,而朱高煦見狀也從解開柴火摞,抽出十幾根木柴,抱著向前院走去。 等他走進廚房的時候,楊展和王瑄已經擺放好了細鹽和醬油、老陳醋,此刻正在往清洗干凈的米缸里倒入大米。 不過,這個時代由于沒有化肥,因此生產出的大米與后世的大米是沒有可比性的。 但即便如此,朱高煦卻還是聽得楊展絮叨道: “眼下太平,家家戶戶都有田地,兩宋和前元的占城稻都沒人吃了,都改吃白糧了?!?/br> “白糧?”朱高煦頓了頓,而楊展見朱高煦疑惑,也順著解釋道: “兩宋時人比地多,因此只能種占城稻吃,但占城稻難吃,只能果腹,因此是窮苦人吃的?!?/br> “直到陛下開創大明,分發荒地,地才比人多?!?/br> “這地多了,人們就對吃的有了要求,自然不愿意吃占城稻,而是吃這一季的大禾白米?!?/br> “只是這大禾白米僅我們江南、湖廣種,因此流出甚廣?!?/br> 聽著楊展的話,朱高煦倒是沒想到,大明朝的百姓還能吃白米這種精糧。 不過仔細想來也很正常,明初耕地三億余畝,種出的糧食總得有人消費,況且由于元末戰亂,土地拋荒嚴重,因此大量耕地尚未能開墾。 在朱高煦的記憶里,他上歷史課的時候也學到過。 明代二百余年中,除了邊疆省份,其它大部分地方基本都是承平已久,沒有太大的戰事和戰亂,一直到萬歷二十年以前,大部分地方都是能吃飽飯的。不僅是明代,自唐代開始,白糧就已經走入平民家中了,只是安史之亂打亂了這一進程罷了。 回過神來,朱高煦看向了一旁二人買回的蔬果。 竹籃中,白菜、茄子、雞蛋、菠菜、江魚等物不少,還有一塊鮮活的rou和幾斤青棗。 “這是什么rou?” 朱高煦把那rou拎起來詢問,楊展和王瑄也倒好了米,回頭應答道:“牛rou!” “牛rou?我不是記得不能吃牛rou?”朱高煦一臉疑惑,但楊展卻疑惑看向他: “我們大明不禁吃牛rou啊,我們是禁止私自宰?!?/br> 楊展解釋后,又告訴了朱高煦關于牲畜的一些律令。 如《大明律》中規定,民間的馬、牛這類牲畜,一般不許私自宰殺,只有老病不堪用了才準殺,而且必須提前報告官府。 另外牛筋、牛角還必須上交官府,因為是用于制作弓箭、甲冑等軍用物資的材料。 民間百姓若不提前告官者,則以私宰論罪。 按照大明律,私宰牛馬的罪刑雖然重,但也不至于斬首和流放,而是杖則,比前幾朝較為寬松。 “那rou行之中售賣的牛rou不在少數,價格又便宜,我等自然買牛rou回來吃,若是豬rou和羊rou,那是萬萬吃不起的?!?/br> 解釋之余,楊展又獻媚道:“不過那是我們這兩個渾廝,若是殿下想吃,那還是輕輕松松的?!?/br> “照你話里意思說,豬rou比牛rou還貴?”朱高煦對楊展的話十分感興趣。 眼下的南京城還沒有明代后期那種百萬人之巨,因此身處外城的大教場四周都是農田,距離最近的集鎮都有十余里。 他雖然來了大明三個多月,但出了王府就來到大教場,還沒好好出去逛過。 “貴??!”楊展激動道:“今日那大樹營rou鋪的豬rou十八文,羊rou二十二文,大鵝一百八十文,除海魚、河魚、水雞外,就數牛rou最賤,只拿十五文便有一斤?!?/br> “我們這塊牛rou有三斤重,夠我們吃兩頓了?!蓖醅u坐到了灶臺前,在臺前燒火的同時不忘樂呵呵的笑著。 “哪天我也去逛逛那大樹營?!敝旄哽懵牰苏f的有趣,也倒想去看看洪武年間的集鎮民生。 “好!”瞧朱高煦這么說,楊展也打米放入鍋中,準備淘米做飯。 見二人動手,朱高煦自己也看了看食材,動手將蔬菜牛rou洗凈,然后把牛rou放到旁邊的灶臺焯水。 三人昨日便已經說好了,朱高煦做飯,二人打下手。 雖然二人覺得有些違背禮法,但畢竟朱高煦都這么說了,他們也不能拒絕。 因此在今日,他們便一大早出門買了瓜果蔬菜,這會兒也是盡可能幫忙。 好在廚房內的灶臺有三個灶口,朱高煦才得以對牛rou焯水,旁邊燒水,自己把江魚料理。 不過在他翻找蔬菜的時候,他看到了一個不該出現在這個地方的東西。 第10章 輕鈔重錢 “楊展?這辣椒你們從哪里弄來的?!”朱高煦在菜籃里瞧見了一樣熟悉的食物,那就是本該明代后期才傳入的辣椒。 不過,此刻的它很小,只有一兩厘米,并且是曬干的。 作為一個喜歡吃辣的人,此刻瞧見辣椒的他,比看到了老鄉還覺得親切。 “辣椒?” 正在埋頭燒火的楊展疑惑抬頭,瞧見朱高煦手中紅彤彤的辣椒后,這才罵道: “這是王瑄那渾廝從家鄉帶來的,我都說江南和北平人不吃野椒,這廝偏好這口,稍許讓他自己做飯去,別難為了殿下?!?/br> 朱高煦聽聞楊展稱呼辣椒為野椒,不由覺得疑惑,側頭向王瑄看去。 那王瑄好似做錯了事的孩子,撓了撓頭,甕聲回答道: “殿下,咱是山里出來的,那地方起霧的時候潮濕,得吃些辣的?!?/br> “您要是不喜歡,咱日后自己吃,反正也快吃完了……” “喜歡!怎么會不喜歡!”無辣不歡的朱高煦咬牙切齒道: “我就好這一口,這玩意你從云南那里找到的,讓你家人再寄些,不……等會把它種子撒后院院墻的荒地里!” “???”聽到朱高煦愛吃野椒,楊展吃了驚,隨后就覺得有些難受。 他出生江南,對于辣味調料可沒那么喜愛。 只是他前腳犯難,后腳便見朱高煦拿著野椒咬了一口,看得他目瞪口呆。 “這辣度……還行?!?/br> 品嘗著口中野椒的辣度,朱高煦滿足的點了點頭,感覺也就和花椒的辣度差不多。 王瑄見他這樣,也笑著解釋道: “這是我爹和西平侯去南邊打仗時在路邊見到的野椒,但是沒人吃,我爹吃了一口感覺還不錯,就帶回了家里?!?/br> “只是這東西養不了,恐怕殿下您要失望了?!?/br> 王瑄嘆了一口氣,而朱高煦也心痛的看著手中為數不多的幾顆野椒:“不管,你先試試?!?/br> 朱高煦事前并不知道在中南半島及云貴高原有這種野生的小辣椒,雖然它不是那么辣,還很小,但為了滿足自己口腹之欲,他還是想讓王瑄試試看。 想著,朱高煦把籽交給了旁邊高興的王瑄,自己開始切菜備菜。 等牛rou焯的差不多,他將牛rou拿出放涼,讓楊展洗了鍋,拿出油壺倒了一兩油,瞧著楊展rou疼。 要知道油在此時依舊昂貴,平常人吃油也基本只是在鍋上滾一圈后倒回,到了朱高煦這里則是跟不要錢一樣。 朱高煦起鍋燒油,花費一刻鐘時間備了三個菜,而楊展那邊則是在看米飯。 等朱高煦把最后的一個白菜湯弄完,三菜一湯便已經擺在了前院的石桌上,而米飯也已經成熟。 楊展把一鍋飯端了出來,王瑄則是樂滋滋干完活回來,洗了把手就拿出碗筷。 等朱高煦坐下時,出現在他面前的則是清炒白菜,野椒炒牛rou和干煎江魚、豆腐白菜湯。 “動筷吧?!?/br> 朱高煦忙著吃完飯去看兵書,因此動作很快,二人見狀也跟著動筷。 只是吃到一半后,朱高煦才忙著問道:“今日我們這伙食,平民能吃上嗎?” “家中有田有地,人還在南京打工做事的應該能吃上這魚和菜,那牛rou是萬萬吃不到的,不過殿下您做的還挺好吃,比松江府的大廚做的還好吃?!?/br> 楊展一邊吃,一邊解釋,還不忘拍馬屁。朱高煦聽后卻也沒有高興,而是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算是了解了江南一帶百姓的生活。 倒是王瑄聞言搖頭道:“那是江南,若是北方和西南,吃的自然不可能這么豐盛?!?/br> “我在云南時,遷移過去的漢民尚且能吃個白菜,當地的土蠻則是一份糙米飯配著點野菜和水便吃了?!?/br> “那確實過的不太行……”聽著王瑄的話,朱高煦不免慶幸自己穿越到了老朱家。 如果自己穿越到西南的少民身上,那恐怕真要過上王瑄口中的生活了。 “明日起你們二人照之前一樣學習武藝,練完再出門買菜?!?/br> 朱高煦交代了一聲,然后就起身回到了書房。 到了書房里,他瞧見了桌上的錢鈔,然后又拿著錢鈔走出來丟給楊展:“今后就你來管錢了?!?/br> “這么多?!”楊展接過價值三十貫的錢鈔,臉上樂呵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