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無方鎮 迷霧之城(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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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方士給趙公子說了什么?為什么他就撇下慕容氏走了?” “是呀是呀!這時候快生了吧……” 臺下嘈雜聲起,聽眾義憤填膺,議論聲一浪高過一浪。 老頭抬抬手,示意他們稍安勿躁,待下面安靜下來,:“那方士只是遞給趙公子一張符紙,對他說,‘那慕容氏不是普通人,您若不想被她蒙在鼓里,白白受人蠱惑,便去試一試?!?/br> 臺下霎時鴉雀無聲,只余老頭的聲音在響:“趙公子當即愣住了。他沒有立刻去找慕容氏,而是看著桌上的符紙,靜靜地回想這些年的日子。 “他想,在他活過的二十多年里,他從未見過慕容氏這樣貌美的女子——至少按照他的標準,沒有人比慕容氏長得更順眼。她為人毫無矯飾,性子也隨和溫柔,簡直就像是高山上的雪蓮花,沒有經過任何俗世的沾染,讓他也時常懷疑,像她這樣天真的人,是怎么平平順順地長到這么大的?” “他在書房里坐了好幾日,產生了一個可怕的猜測:他眼中的慕容氏,究竟是不是真正的她?他平生最厭惡女子偽裝矯飾,而慕容氏似乎是為他量身打造,一舉一動都合他的意,倘若慕容氏的天真純凈,從一開始就是偽裝呢?” “趙公子并非什么天真之人,他生在外表光鮮、內里腐敗的錦繡朱門,長在權力斗爭的漩渦中心,陰謀詭計、人心怨毒,他見得多了,便不憚以最大的惡意揣測現實。這個猜想令他如墜冰窟,只覺得自己對美好生活的向往,一夜之間全部破碎了?!?/br> “他開始一遍一遍回想自己對慕容氏的濃烈感情,從初見那日起,他對慕容氏的愛有增無減,只恐自己不能掏心掏肺,甚至連他這樣自負自傲的人,在她面前總會產生自慚形穢的感覺?!?/br> “而他對她的迷戀,到底是不是真實呢?” “他恐慌地回想著,他對慕容氏這樣夸張的愛,到底是發自內心,還是被蠱惑產生的魔障?” “他開始惱怒起來。我們的趙公子,一向活得恣意萬分,他平生所求不是功名利祿,也非錦繡榮華,不過就是一個‘真’,他連拜見權貴的違心恭維都覺得惡心,為此不惜擔上一個‘恃才傲物’的名頭,又怎么能容忍自己被一個女子用其他手段蠱惑,產生了虛妄的感情?” 凌妙妙解決完問題,又去隔間燒水泡了個澡,換了干凈的衣服,這才長舒一口氣,擦著頭發,體面舒服地回到房間里。 “?!到y提示:待攻略角色【慕聲】好感度已達到95%,請再接再厲。提示完畢?!?/br> 不知怎的,她最近非常反感系統報喜的聲音,總感覺她和慕聲兩個活生生的人之間,格格不入地插入了一個冷冰冰的數字,讓人心里難過。 凌妙妙調整了一下心情,慢慢地走了進去。 地上摔碎的瓷片和積水都被打掃干凈,剩余的水漬也被擦干,屋里幾乎一塵不染,幾乎看不出一個時辰前的生死混戰。 房間里燒了暖香,空氣里是香甜的馥郁味道,使人一進來,感到每個毛孔都舒張開來。 少年的衣服穿得整整齊齊,安靜地坐在床沿上,陽光透過墨綠色帳子,落在他漆黑的發絲上。 如果不是他正漫不經心地摩挲著一個骷髏頭骨,堪稱一個非常安靜美好的場景。 凌妙妙將他手里的頭骨奪了過來,順手放在了一邊,俯下身,眨巴著眼睛看他的臉:“你干嘛呢?” 他安安靜靜地抬起頭,秋水般的黑眸注視著她,認真道:“等你?!?/br> 這模樣又無辜又乖巧,幾乎使人不忍欺凌了。 凌妙妙歪頭瞅著他,笑了:“等著感謝你的救命恩人吶?” “……對不起?!彼忾W了閃,彷徨地看她的臉,好似害怕被人拋棄的小狗。 “……子期,”凌妙妙坐在他身邊,擦頭發的手停了停,頂著塊方巾同他說話,“我可以答應你,以后不跟柳大哥在沒人的地方單獨說話?!?/br> 她刻意咬重了“單獨”兩個字,扭頭望著他的眼睛,“但你不能不讓我跟別人說話呀,否則我長嘴是干什么用的呢?”她像只貓兒似的揚起下巴,“你自己說,有沒有這種道理?” 慕聲的手伸過來,接過她頭上的方巾,輕柔地擦起來,小心地避過了她的耳朵,嘴角自嘲地翹起:“妙妙,你做什么都可以?!?/br> 他頓了頓,眸子烏黑,“我就是妒忌而已……”他臉上微有迷茫,所有戾氣、憎惡和欽羨一滑而過,輕聲道,“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妒忌他?” “……那約法三章吧?!绷杳蠲钔?,嘆氣,“以后我們誰都別提柳大哥,行不行?” “嗯?!彼犴樀卮饝?,嗅著她發間一點淡淡的清香,眼珠里倒映著一點微光,語氣越發輕了,“什么都答應你?!?/br> 話音落下,他湊過來,閉上眼睛,熟練地索吻,濃密的睫毛將這張臉裝點得安靜溫柔。 妙妙頓了頓,將他的臉輕輕推開,接著說,“不要動不動就綁人?!?/br> 少年睜開眼睛,語氣異常無辜:“我沒有綁過別人,向來是直接殺了?!?/br> “……”妙妙一時語塞,不知道該罵他,還是該夸他坦誠。 “那你更不該綁我,我是你明媒正娶的夫人,你強行捆著我就是……就是下三濫?!?/br> 她自以為已經說了很重的話,應當在他單薄的自尊心上留下一筆,讓他痛定思痛,有所反思,誰知他竟然望著她微微笑了。 不知是不是“明媒正娶的夫人”取悅了他,他的表情,乃至語氣,全都柔和得一塌糊涂。 像是抽大/煙病入膏肓的人,在煙霧繚繞里微笑自嘲,帶著一點微弱的求救訊號,孤注一擲、毫無廉恥地墮落給旁人看:“現在你知道我是什么東西了吧?” 凌妙妙望著他,心里出離憤怒了,柳眉倒豎:“什么東西?靈長類動物,人吶?!?/br> 她揪過他的領子,將他玉白的臉狠狠拉到自己面前,二人幾乎鼻尖對著鼻尖了:“子期呀,”她望著他,眼珠跟著他的眼珠轉,咬牙切齒地低聲道,“自己把自己當個東西,別人才當你是個東西,知道不?” 沒來由的悲憤像是利劍催逼著她的心房,噴出又酸楚又惱怒的汁液,恨不得照著眼前這張臉打幾下,看看他還清不清醒。 她恨恨地盯著他,不知怎么想的,臉一傾,張嘴一口咬在了他嘴唇上。 少年目光深沉地望著她,旋即閉上眼睛,就著她這一咬,輕柔地吻在她唇上。 妙妙撒了揪他領子的手,松了尖牙利齒,他的手捧住了她的臉,吻得纏綿又急切。 床角的鈴鐺輕輕響動,像是一對冷得發抖的孩子擁抱彼此取暖,恨不得將對方揉進身體里。 “趙公子想了三日,決心去證實一下?!?/br> “他沒有像那方士所說,用符紙驗證。而是找到慕容氏,直截了當地問了她?!?/br> “他們關起門來談了一刻鐘的話。趙公子出門時,面色如死灰,即刻一言不發地收拾行李,離開無方鎮,慕容氏抱著肚子倚在門口,滿臉驚惶地望著他。她沒有阻攔,而是睜著那雙美麗的眼睛,絕望地看著他離去?!?/br> “她臉上的表情,就像是一個被摔得粉碎的琉璃美人?!?/br> “趙公子大病一場,一個月以后,他在趙家的安排下,與一個仕宦家族的貴女成了婚,趙公子的jiejie很是得意,只是他從那日起,幾乎再也沒有笑過?!?/br> “那慕容氏的孩子呢?”底下有人插空喊。 “慕容氏在一個雷雨交加的夜晚獨自生下了孩子?!?/br> “她沒有請穩婆,而是坐在家中冰涼的地板上,在黑暗中睜著眼睛,纖細的手指抓著桌子腿,發出小貓一般垂死的呻/吟。她昏昏醒醒,直到后半夜才生下了孩子,她的裙子泡在一片污濁的血泊里,整個人被汗水浸透了,像是從水缸里撈出來的?!?/br> “外面雷聲大作,她在黑暗中摸索著。用準備好的剪刀剪斷了臍帶,慌亂中不慎刺傷了自己的手掌——在此之前,趙公子甚至連剪刀也不許她碰。她顧不上手上鮮血直流,將啼哭的孩子抱起來,埋進自己單薄衣襟里,吻了吻他的額頭。她實在精疲力盡了,就那樣昏了過去?!?/br> 凌妙妙心里想,她雖然沒吃過豬rou,但好歹是見過豬跑的。眼前這人活了一十八年,卻是連豬跑都沒見過的,不由得產生了一點憐憫之情。 憐憫之后,她覺得自己作為經驗稍微富足一些的那一方,應該主動帶帶他,才算盡到責任。 這樣一想,那一點慌張和躊躇瞬間便被莊嚴的責任感取代。 她不大熟練地摟住了少年的脖子,整個身子全靠在他身上。 慕聲愣了一下,感覺到了她強烈推倒自己的意愿,于是就勢靠下去,順從地任她壓在了床上。 凌妙妙趴在他身上,手指強作鎮定地解他的衣袍,手抖得厲害,解了半天也沒能解開,快在他注視的目光下尷尬地哭出來了。 四目相對,她額頭上出了一層薄汗,烏黑的杏子眼帶著羞惱的慌亂,半干的頭發散落在他衣襟上,被蒙昧的陽光染成了淺栗色,淡淡的花香盈滿了小小帳子。 少年一把攥住她停留在半空中的手指,眸光漆黑,含著柔潤的水色。 僵持了兩三秒,他摟住她的腰,往帳子里側一個翻身,兩人位置顛倒。他微微起身,抿著唇,右手飛快地解開了衣袍,手指也有些微不可察的顫抖。 “這樣解?!彼肷?,吐出三個字。 凌妙妙看著他,緊張得說不出話了。 他解開了,卻不脫,掛著衣服,俯下身自顧自吻她的耳垂,睫毛掃在她臉頰上,仿佛有人用羽毛輕輕撓。 他的吻也有些不穩當,帶著些火急火燎的味道,順著她的耳垂往下,直到脖頸,再向下,嗅到她衣襟上的一點花香。 他一陣目眩神迷,手撫弄著她熱乎乎的臉頰,叼住她上襦前襟的系帶,一點點抽開了。 “能不能別這樣……”妙妙的手指無措地劃拉他的背,眸子轉了轉,小小聲道:“我……有點難受?!?/br> 外面的天顯見地昏暗下去,帳子里的光變成了暖黃色,撒在她額頭上。 少年正吻著她的側臉,聞言抬起臉來看她,黑發滑落下來,他額頭上罕見地出了一層薄汗,眸中有些茫然,輕聲道:“我也……很難受?!?/br> 妙妙本能地感覺到這樣的僵持不是辦法,可是又對未知感到一點兒懼怕。直到手指摸到了他背上道道交錯的鞭痕,心霎時軟了:“那你就……怎么舒服怎么來吧?!?/br> “嗯……”他似乎是得了允諾,終于邁進那一步,感覺到身下的人無聲地吸了口冷氣。 他低頭將她額上被汗水打濕的頭發撩開,聲音很低:“疼么?” 妙妙咬著牙,目光閃閃爍爍,輕輕倒著氣,像是在反過來安撫他:“還……還行?!?/br> 他心里被一陣涌上來的暖意填滿,感覺到自己似乎飄忽在云上,幸福得有些不真實。 低頭吻著她的唇,不給她呼痛的機會,慢慢放任了自己。 兵荒馬亂中,他的手指蠻橫地抵在她唇上,生生將她咬在下唇上的牙齒抬了上去:“別咬自己?!?/br> 妙妙的虎牙叼著他的指腹煩躁地磨了磨,氣喘吁吁地罵:“不咬……我……難道咬你嗎?” 他真將手背乖順地伸過來:“可以?!?/br> 她伸手輕輕一推,將他的手推開了,沿著原有的牙印迅速地封住唇,好似在給一瓶不太穩定的汽水用力擰上蓋子。 他的眼疾手快,再度用手指抬起她的牙,憐惜地摩挲著她的唇瓣,帶著混亂的呼吸,在她耳畔道:“妙妙,你可以出聲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