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涇陽坡 蜜柚(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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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需得去和慕瑤吃午飯,妙妙要將沾了墨汁的衣裙換下來,她解衣帶之前,驟然抬眼瞪著他:“你回避?!?/br> 慕聲似乎有些意外:“昨天你也沒有讓我回避……” 她慢吞吞解著衣帶,滿臉不高興:“昨天是昨天,今天是今天?!?/br> 他頓了頓,依言背過身去。 凌妙妙將裙子脫下來,換一件齊胸襦裙,系帶繞到背后交叉打結,裙頭沒壓住,從背后徑自掉下來。 背上驟然一涼,隨即有手指擦過她的背,飛快地拎著她的裙頭向上,壓在了背上。 她驟然僵住,背對著他,臉紅到耳朵根:“你怎么回事,不是讓你回避嗎?” “我回避了?!鄙倌耆种皋糁娜诡^,抵在她雪白的脊背上,語氣聽起來很無辜,“裙子掉了,我幫你接住?!?/br> 她急忙將手伸到背后,從他手中接過裙頭,飛快地那系帶纏了兩圈,睫毛顫得飛快,“你不回頭,怎么看得到我裙子掉了?” “……” 腰驟然被他攬住,整個人再度被他圈在懷中,他的吻難以克制地落在她頸側,似乎連掩飾都懶怠掩飾了,“嗯,我錯了?!?/br> “你……”她梗了一下,氣急敗壞地往出鉆,“你松開,我結還沒系好……” 他一手摟緊她,另一手從床上撿起長長的半截系帶:“我幫你系?!?/br> 這幾日抽魂奪魄,辮子會扎歪,紐扣會錯位,系帶打成死結,都是常有的事,他不覺得奇怪。 她有些語無倫次了,連呼吸都是錯亂的:“……系在前面的!” “知道?!彼灰詾橐?,雙手環過她的腰,拉起了系帶,下巴抵在她肩上看著,在她胸前打了個結,蝴蝶結抽緊的瞬間,他感到懷里的人重重抖了一下。 “怎么了……”他低眸看她,驟然發現她整張臉都紅撲撲的,眼神一時有些迷茫,撫了撫她guntang的耳尖,“你竟會害羞?” 被情蠱控制的人,像是三魂七魄不全的癡兒,對外界的感知都是遲鈍的,竟然也會臉紅。 她被摸了耳尖,瞬間像被燙到似的偏過頭去,幾乎是手腳并用地往出爬,像剛剛掉進陷阱的小動物一般奮力掙扎:“放開……” 他手一松,她便驟然向前撲倒在床上,在衣服堆里翻了個身背對著他,旋即惱羞成怒,脆生生道:“你從我的床上下去!” “……”他俯身一撈,又將她拖回來,“妙妙……” 昨天,也不曾有這么大的脾氣…… 慌亂中,凌妙妙低頭啊嗚一口咬在他虎口上,少年猝不及防地驟然撒了手,妙妙抱膝縮成一團,秋水般的雙眸氣急敗壞地瞪著他:“換你自己的衣服去!” “……”他不敢再逼了,懷著滿心疑慮,默然折到隔壁。 這一折騰,午飯整整遲了兩刻鐘,慕瑤一個人坐在一桌冷飯前等,險些坐成一座塑像。 她沉默地抬起頭,凌妙妙是被慕聲牽著來的,步伐還有些踉踉蹌蹌。慕聲拉開椅子,將她安頓下來,幾乎將一切能代勞的事情全部代勞。 慕瑤頓了頓,喚道:“妙妙?” 乖巧坐著的凌妙妙扭頭沖她笑:“慕jiejie?!?/br> 這一笑,令她放下大半的心,神色復雜地看了慕聲一眼:“先吃飯吧?!?/br> 那天晚上,她幾乎徹夜不眠,腦海里反反復復地回想這些年來與慕聲相處的場景,才發覺自己有多少忽略之處——他在她面前,一直都太乖了,說一不二,言聽計從,以至于讓她忽略了他本來的個性,習慣性地教育他、約束他,乃至逼迫他…… 他驟然掀開假面,她難以接受的同時,還有一絲酸楚的荒誕感。 天壤之差,血海深仇,以她的為人,必與邪門歪道勢不兩立,巴不得除之后快,可是當他轉身走出房間的剎那,她竟然感受到了巨大的心痛:多少年相依為命的姐弟,哪怕他多有偽裝,那些年的情分,難道也如水東流? 那一刻,他覺得自己眾叛親離,她又何嘗不是。 她沒法再當他是至親,但也不忍心當他是仇人。 他們默契地保持著這樣微妙的平衡,絕口不提那天晚上的事,相安無事地相處,但她知道,一切都變了。 而慕聲變成今天這樣,其中有她的一份。 讓她沒想到的是,慕聲來找她的第一件事,就是要娶凌妙妙。 她知道,現在對他來說,她的意見無足輕重。即使是她阻撓,他也自有辦法做到。 只是,他狀態不穩,行事乖戾,徹底無所顧忌,若是強行將無辜的凌妙妙牽涉進來…… 她還是選擇答應下來,以慕聲jiejie的身份,做這個主婚人,若他有什么出格,她代為扳正。 她扭過頭,凌妙妙邊剝蝦邊側頭,還在嘰嘰喳喳地跟她說話,看起來并無異樣。 “慕jiejie,我們什么時候去無方鎮呀?” 慕瑤勉強一笑:“十日后就走?!?/br> “不等柳大哥了嗎?” 她頓了頓:“不等了?!?/br> 凌妙妙頷首,將蝦塞進嘴里,一會兒,又笑道:“慕jiejie吃蝦蘸醬油嗎?” “……不蘸?!蹦浆幙粗⒌姆勰勰橆a,她的杏子眼忽閃忽閃,面色很好,帶著小女兒嬌憨,她看起來似乎什么都不知道。 這種輕松很快感染了她,她想,或許成婚是真的兩情相悅。 慕聲沉默地看著她們對話,凌妙妙說話很快,精神飽滿,看起來和往日沒有差別,慕瑤緊繃的神色漸漸松弛下來,他緊攥的手指也慢慢放松了。 ……這人在情蠱之下,也依然這么爭氣。他無聲地勾了唇角,茫然望向窗外,說不上是欣喜還是悵然。 酒肆窗外車水馬龍,陽光從窗子照進來,平鋪在桌上,茶水粼粼閃光。 “妙妙,成婚是人生大事,你真的想好了嗎?”她問出最后一句。 凌妙妙眸子一轉,咬了咬筷子頭,旋即燦爛笑道:“我喜歡子期,我愿意嫁給子期?!?/br> 慕瑤愣了愣,也笑道:“……好?!?/br> 午飯到了尾聲,慕瑤轉頭對妙妙道:“吃完飯,你想不想去我房間坐坐?” “不必了?!蹦铰曄纫徊酱卮?,伸出手來,“妙妙跟我走?!?/br> 妙妙順從地牽住他,站起身來,被他拉到了身后,那是一個非常強勢的保護姿勢,他的笑容毫無溫度,“下午要去街上,不能陪阿姐聊天了?!?/br> “……也好?!蹦浆帍埩藦埧?,沒想出該說什么,只得生硬地提醒了一句,“照顧好妙妙?!?/br> 纖細手指捏住蝴蝶釵,往頭上比了比,蝴蝶翅膀一顫一顫,在陽光下閃著金光。 攤位上簪子琳瑯滿目,只不過都是小手工制作,比不得首飾店里繁復。這蝴蝶釵款式也很簡單,還沒有她頭上原來帶的那只精致。 攤主巧舌如簧,拍著巴掌,爆發出一陣夸張的驚嘆:“好看!太好看了!十足符合姑娘的氣質,真是天上有,地下無……” 街市喧鬧,人來人往,商鋪鱗次櫛比,懸出的五顏六色的招牌擠占了街面,吆喝聲此起彼伏。 他本想讓她去首飾店里買的,見她聽了攤主的話,忽然在陽光下笑了,便沒有開口。 凌妙妙忽然半扭過頭,故意踮了踮腳,那蝴蝶翅膀便開始上下搖擺,閃動著光,她眼里也似有流光閃爍,笑得很興奮:“你看,會顫的?!?/br> 印象里,只有小時候才戴過這種夸張的亮晶晶的東西,想來還有些懷念。 “買一支吧?!彼敛华q豫地付銀錢,睫毛輕顫,只覺得心也讓那翅膀攪得七上八下。 凌妙妙順手摘下原來的云腳發釵塞給了他,戴上了翅膀會動的小蝴蝶。他將云腳簪子順手揣進懷里,旋即飛快地扳過她的下巴,“戴歪了?!?/br> “不可能呀?!绷杳蠲钛杆偕焓秩ッ?,他已經將發釵輕巧地摘下來,捏著她的臉重新戴了一遍。 不知為什么,他的動作刻意極慢,手指屢次無意劃過她的發絲,弄得她臉上發癢,不禁有些躁了:“好了沒有?” 他不撒手,扭頭朝店主道:“再來一支?!?/br> “……” 一左一右,端端對稱,她伸手一摸,惱了:“誰讓你戴兩只對稱的?” 一只蝴蝶像是無意中棲息在頭發上的,兩只端端的蝴蝶……不就成了裝裱的蝴蝶標本了? 對稱規整最適合小女孩,她梳了個雙髻,鬢發上還戴兩只對稱的蝴蝶,讓他打扮得像個六七歲的娃娃…… 少年打量她紅撲撲的臉,眼里似有滿足的笑意:“好看?!?/br> “我不要?!彼龖崙?,伸手要摘,慕聲擋住她的手,再次扭頭,淡道:“再來一支?!?/br> 攤主一連賣了三只蝴蝶發釵,心內狂喜,畢恭畢敬地遞了過去。 慕聲睨著她的臉,將右邊的發釵稍微挪了挪,往右邊又簪了一只,破掉了對稱的形。 小小蝴蝶在她栗色鬢發上次第閃光,令人目不暇接,夸張又不遵常理,倒是應了她這個人。 凌妙妙忍無可忍猛扯他的衣擺:“快走吧?!?/br> 再待下去,她懷疑自己要被他簪成蝴蝶人。 走過了三四個攤位,她手上捏了好幾個玩意。 火紅的糖葫蘆捏在手上轉了轉,她低頭叼住了第一顆山楂,未及咽下去,就聽見身旁的少年低聲道:“我也想吃?!?/br> 她看他一眼,鼓著腮幫子指指攤位,含糊道,“去買?!?/br> 他一眨不眨地望著她的臉,語氣含了一絲委屈:“我想吃你手上的?!?/br> 凌妙妙一怔,忍痛將剩下的遞了過去:“那給你……我再去買一串?!?/br> 他卻不伸手去接,只是垂眸望著她手里紅彤彤的糖葫蘆,又用那雙漆黑潤澤的眼睛望著她。 “……”凌妙妙明白過來,火冒三丈,走過去將他的手拉起來,強行將糖葫蘆塞進他手里,扭頭走了,蝴蝶發釵閃閃爍爍,“愛吃不吃!” “哎——” 算命先生攤位前有人影一閃,撞得桌子顫動,桌上插著的黑白八卦棋左右搖擺,一連串骰子滾落到了地上。 那人身量高大,斗笠壓得很低,還垂著黑紗,匆匆道了一聲“抱歉”。 凌妙妙與他擦肩而過,瞅著那背影熟悉,緊跟幾步追過去:“柳大哥!” “柳大哥,你去哪兒呀?” 那身影聞言一頓,隨即飛快繞過街巷拐角,一閃便不見了,一張紙箋斜飛出來,在空里打了幾個轉,匆匆落在她腳下, 她頓住腳步,順手撿起來揣進懷里,心怦怦直跳。 堂堂捉妖人,大白天像做賊似的把臉遮著,還狼狽到在集市上亂竄…… 旋即,被人一把箍回懷里,半晌,慕聲的聲音在她耳畔低低響起,帶著顫抖的冷意:“想往哪兒跑?” 她指著空無一人的小巷,還未反應過來:“沒跑,我看見柳大哥了……” “我沒看到?!?/br> “真的……” “你看錯了?!彼驍?,神色冷淡地牽過她的手腕往回走,用力得仿佛像是鎖鏈扣住了她。 凌妙妙一路被他拽著走,天色漸晚,集市上的攤位收起,街道驟然寬闊起來。兩旁二層三層的酒肆點起燈,觥籌交錯的聲響從格窗中傳出來,整條街上暖黃的燈火如星。 路越走越偏了,走到最后,幾乎看不見屋宇,夜風吹來,影影幢幢的大樹抖動,無數片細小的葉子相互碰撞,發出沙沙的聲響。 凌妙妙不識路,直到扎進空無一人的密林,才警覺起來:“我們來這兒干嘛?” 慕聲的眸色漆黑,倒映著月光的亮,松開她的手,將她抵在粗糙的樹干上,答道:“說話?!?/br> “……”她的睫毛顫動,他身上清冷的梅花香將她包圍,“說……說什么話?” 林木如松濤擺動,是發寒的色調,交錯相連的樹冠遮天蔽日,偶爾聽得見林間寒鴉一聲長啼。 她的背驟然挨住冰冷的樹干,打了個寒戰,他便再往前一步,快要貼住她,這樣的壓迫感令人頭皮發麻。 他抿著唇,手指輕柔地繞著她鬢邊碎發,似在極力克制自己,半晌,才抬起頭,漆黑的眼眸望定她:“妙妙,拿出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