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長安城 魂魄與檀香(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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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還記得驗香那一天嗎?”凌妙妙將花生咬得嘎嘣直響,“郭修、陸九、宋太醫三人同時在場。其中,宋太醫表現正常,而陸九一問三不知。如果說他是害怕牽涉于權力斗爭,隱瞞骨灰的事情可以理解,但迷幻香呢?一個專業香師怎么會辨別不出迷幻香的成分,況且就算他不說,隨后的宋太醫也會驗出來,早晚都要泄底的事,他為什么偏偏不說?” 慕瑤的眼神變了一瞬:“他曾經提醒過我,這其中內情復雜,不宜深究,看起來不像是容易被嚇破膽的人?,F在想來,陸九那天的表現確實不太對勁……” 柳拂衣側耳凝神,此刻才開了口:“他不是害怕,只是忌憚,趙太醫能說的事,卻不能由他說出來,他是不是在忌憚誰?” 幕聲方才已經一針見血地猜過了,幾人幾乎是異口同聲:“郭修?” “他奶奶的陸九,給老子滾出來!” 街道東頭來了一隊人馬,如同潮水一般涌來,隨即訓練有素地分散開,數十個黑袍侍衛腰間挎著刀,轉瞬便將兩層高的知香居圍住。 為首的那個虎背熊腰,正是郭修,站在包圍圈內破口大罵。 “這么多侍衛呢……” “出什么事了?” 街上行人如同被魚嘴分開的流水遠遠避開,躲在遠處指指點點。 兇神惡煞的郭修身旁還立著一位鎮定自若副手,面色冷淡地攥著一張加官印的紙給來往眾人展示:“朝廷查案,沉香居歇業?!?/br> 顯然,下屬們已經對郭修易燃易爆炸的脾性見怪不怪了。 知香居是長安街頭最大的香料商店,生意十分興隆,里面的顧客接踵摩肩,一聽出了事,都慌慌張張地往外涌出來,如同破壇子漏酒,足足涌了十余分鐘才倒干凈。 長安城內大道秩序一向很好,很少有人糾集在一處。郭修的嗓門即刻引來許多目光,少頃,好奇的長安居民便形成了個巨大的包圍圈,有規律地探頭探腦。 淡定的手下已經勸住了郭修,從旁一個小廝踮著腳尖給他死命打扇,他正瞪著眼睛死死盯住門口,腳尖不耐煩地在地上一點一點。 這一等就是半個時辰。 最后一個身材瘦小的小廝終于從樓上下來,點頭哈腰地問道:“請問大人是……” 話說到一半,郭修一把揪住他的領子,將他提離了地面,眼珠瞪得如牛眼般大:“陸九人呢?” 小廝的領子扯脫線了,整個人抖成了一團:“陸……陸……陸老板……在……在……二樓……” “哈,好大的架子!”郭修怒不可遏地瞪了一眼紋絲不動的二樓窗扇,握緊的拳頭攥出咯吱咯吱的聲響,眼看這小廝就要成了出氣筒,背后突然傳來一聲招呼:“郭大人特地前來,陸某有失遠迎?!?/br> 小廝被甩在地上,揉著肩膀連爬帶滾地跑遠了,走前十分憂慮地看了來人一眼。 陸九沖他擺擺手,示意自己沒事,一步步走過來。 他的面色蒼白,整個人又瘦了一圈,顴骨顯得越發高聳,大夏天,他居然還披著一件白色長衣,臉上掛著若有若無的笑。 郭修瞇了眼睛:“姓陸的,我真是小看了你。原以為你是只兔子,沒想到還會咬人?!?/br> 陸九唇邊的笑意不減:“郭侍郎說什么兔子不兔子的,陸某是粗鄙生意人,聽不明白?!?/br> 二人站在黑色侍衛的包圍圈中敘話,郭修面色不善,如同烏云壓頂。陸九表現得相當鎮定,甚至還伸出手輕柔地撫摸著自己披著的衣服角。 旁人猜疑的竊竊私語瞬間密集起來。 “別給老子裝蒜,說,這批檀香里的‘料’是不是你加的?” 陸九驚訝地抬起頭,神色堪稱無辜:“陸某一介草民,自然是事事都聽從大人的了?!?/br> “你……”郭修的臉憋得醬紫,他忍了半晌,才壓低聲音,“姑母心神不寧才去拜佛燒香,我都是為了她們著想!我讓你加些助眠安神的香料,你加致幻的草藥做什么?” 陸九一言不發地笑著望他,眼尾的笑紋一根一根,猶如刀刻。 郭修被徹底激怒了,他一把扯起陸九的領子,強迫他與自己通紅的眼珠相對:“你早就知道里面饞了死人骨灰,為什么不說?故意陰老子是不是?” “主理拜佛祭祀之物,是郭修吃到的第一份肥差。他一方面想要壓低成本,多撈些油水,另一方面,也不想放棄討好太妃的機會。因此,得了涇陽坡李準那批低價檀香之后,心里不安,十有□□會去找懂行的人鑒定,乃至加工處理,提升品質。保密起見,這個人不能是宮里人,但又要足夠專業,想必就是民間香師陸九?!?/br> 慕瑤皺了皺眉:“陸九……他一早就知道這批香有問題……” “何止?!泵蠲钶p飄飄地遞了個眼神過來,“說不定,那迷幻香就是他自己親手加進去的?!?/br> 柳拂衣面色嚴肅,甩下幾枚酒錢站起來:“現在就動身,我們錯估了陸九與此事的關系?!?/br> “啪——”陸九用力甩開了郭修的手,倒退了幾步,在對方惱怒的瞪視下,一點點地整理著自己被扯變形的領子,“大人與其在這里大呼小叫,不如去關心一下太妃娘娘的掌上明珠?!?/br> 郭修難以置信地望著他:“你說什么?” 陸九看著他,微微笑了,這是一個相當違和的笑,一股從未出現過的尖銳嘲諷出現在他向來謙恭的臉上:“我說,端陽帝姬出事了——恭喜大人,全宮城內第一個知道?!?/br> 端陽帝姬失蹤了。 主角團折返不足一里,就迎面遇上策馬狂奔的郭修。 來人見了柳拂衣和慕瑤,猶如見了親爹娘、大救星,徑自從馬上滾下來,碩大的身軀激起塵土飛揚,妙妙下意識后退了一步。 郭修幾下爬到男女主角面前,頭發也亂了,衣裳也讓汗濕透,毫無形象地一頓鬼哭狼嚎:“柳方士,慕方士,求求你們救救帝姬吧!小人……小人實在是沒辦法了!” 鳳陽宮花好月圓,風平浪靜,一切發生得毫無征兆。 帝姬午睡起來,梳妝打扮,穿上了江南進貢的幻色真絲廣袖,神采飛揚地走出鳳陽宮,此后便如蒸發的露水,消失在了碩大的宮城之中。 “那個陸九讓我拿了,用盡各種手段,他就是不肯吐半個字,這是……這是故意與皇家為難呀!小人本打算去稟太妃,孰料陛下正在流月宮與太妃說話,小人這是慌不擇路,求告無門……各位方士,小人知道你們神通廣大,定能找到帝姬……” 看得出來,郭修這回是真的急了。 他先前低價購香,與陸九背地里搞了小動作,誰知他找的這位商業伙伴,是個別有用心的幕后推手,攪得宮城一片狼藉…… 這次帝姬要是有個三長兩短,追責下來,他靠裙帶得來的仕途算是徹底完了,要是趙太妃遷怒,甚至連他的小命也不一定留得下來。 也難怪他慫得現在還不敢稟告趙太妃,只盼望能在事情暴露前趕緊把人找到。 柳拂衣緊皺眉頭:“你可有仔細檢查過鳳陽宮?” “找了,找了……在帝姬妝臺下面,發現了……”郭修看了看他,欲言又止,從懷里掏出一封黃紙信封來,顫巍巍地遞給了柳拂衣。 信封上寫了個“敏”字,是讓人小心翼翼撕開的。柳拂衣從里面掏出信箋,上面還存留著干花的氣息。 信箋上一片空白,只余落款一個尚未褪去的淺褐色“衣”字斑駁,簡直是對主角團的嘲笑。 柳拂衣捏著信,氣得臉色發青。若是誰吃了熊心豹子膽,冒他的名諱給帝姬寫情書,將人約出去暗害,那可真是…… “用了特制的墨水,時效過了,字跡會褪去,誰也不知道信上寫的是何處?!蹦浆幚湫?,“真是囂張?!?/br> 郭修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團團亂轉:“各位大人……請問你們……” “去,將鳳陽宮里那個叫佩雨的宮女控制起來?!蹦铰暣驍?,言簡意賅,不顧郭修一頭霧水的臉,“再去大牢里面,知會陸九一聲?!?/br> 慕瑤與柳拂衣對視一眼,均贊同地點了點頭。 “佩……佩雨?” 慕瑤點頭:“先前我們不能十分確定,但能在管理森嚴的鳳陽宮里將這封信堂而皇之擺在帝姬妝臺上,想必是鳳陽宮內人?!?/br> 郭修有些遲疑:“可是鳳陽宮內的小宮女多了去……” “郭大人,你恐怕還不知道?!蹦浆幙此谎?,“帝姬第二次在鳳陽宮夢魘,我在大殿中用手驗過安神香,佩雨點的安神香沒有骨灰,就連迷幻香,都是撒在表面,顯然是后加進去的。佩雨指控之前的宮女佩云,是刻意栽贓陷害?!?/br> 柳拂衣接道:“帝姬之所以在那一次夢魘,是因為她肩膀上被人撒了骨灰粉末。在此之前,佩云已經被罰至外間,鳳陽宮的小宮女指證佩雨給帝姬梳洗打扮、按摩肩膀。我們對這個丫頭早有懷疑,先前不說,是為免打草驚蛇?!?/br> 郭修聽得臉色發白,心里完全想不明白:“小小一個宮女,怎會……” 怎會成為事件中如此重要的一環? 妙妙說:“佩雨此舉,一來將大宮女佩云調離帝姬身邊,方便蠱惑帝姬;二來禍水東引,用佩云和迷幻香轉移視線,她幾次三番作為,都是與陸九里應外合,你覺得她和陸九會毫無關系嗎?” 郭修讓幾個人這樣一點,豁然開朗,竟然福至心靈地在腦內拼合起兩張本來應該毫無關系的臉。 巧了,陸九的高顴骨,高鼻梁,薄唇……佩雨……佩雨那張營養不良般的臉上的高顴骨,高鼻梁,薄唇…… 他腦子里“嗡”地一聲,跨上馬撥轉馬頭,一鞭子抽在了馬屁股上:“多謝諸位提點!小人……小人這便回去審!” 柳拂衣目送他策馬遠去,臉色稱不上好看:“他們動作如此之快,我們既已經落了下乘,現在更不能坐以待斃。按照帝姬的夢魘,她最終應該去的地方是舊寺。這些人費盡心思鋪墊噩夢,不就是想要讓噩夢成真?” 慕瑤立刻贊同,拉過了凌妙妙,四個人湊成一個緊緊的包圍圈:“這樣,拂衣與我前往舊寺尋覓帝姬。以防萬一,阿聲你帶著妙妙在此處等著郭修回稟,待聽全了陸九的交代再行動?!?/br> “阿姐……”慕聲蹙眉,“我同你一起去舊寺,讓柳公子陪妙妙在這里吧?!?/br> “不行?!蹦浆幘芙^得干脆利落,“舊寺鬼怪眾多,得靠拂衣的收妖塔才能鎮住。況且,我們二人必須有一個留在此處,萬一太妃祭出玉牌,慕家人必須親自來接?!?/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