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內瞬間寂靜下來。

    好像外面的冷風一瞬吹進了殿。

    所有皇子都驚愕地看著大皇子。

    大皇子再次磕頭，砸在地板上發出咚的一聲。

    “大皇子妃整日垂淚，兒臣的兩個孩子也日夜憂心，哭鬧惶恐。兒臣身為人父，為人夫，著實不忍！還請父皇明察！”

    崇昭帝的臉上已經一點笑模樣都沒了。

    他瞥著大皇子：“你還要朕如何明察?！?/br>
    大皇子：“還請父皇仁慈，清查三郡和賑災糧賑災款沿途經手各州、各郡所有官員，兒臣愿——”

    崇昭帝重重放下酒杯：“曲渡蒼，朕對你已經足夠仁慈！”

    他站起來，“你方才所說，朕可以當做沒聽見。但是別讓朕聽見第二次?！?/br>
    語罷，拂袖而去。

    崇昭帝走后沒多久，二皇子笑了笑，也起身告辭：“大哥，弟弟們，我先回了?！?/br>
    大皇子失魂落魄的站起來，在二皇子走后，也出了臥麟殿側殿。

    “我也得走了，”六皇子拉著五皇子起來，“小七，今晚吃得不好，回頭我單獨找你吃飯?！?/br>
    曲渡邊：“好?！?/br>
    四皇子：“一起走嗎？”

    曲渡邊：“我再吃兩口，四哥你先走吧?！?/br>
    “行?！?/br>
    曲渡邊真餓了，扒拉完兩盤子菜，才小聲打了個嗝。

    大概全桌人只有他是認真吃飯的。

    吃飽喝足還順走了一盤子脆馬蹄。

    到宮外千步廊的時候，曲渡邊看見了站在橋上的大皇子，他：“……”

    大哥不會是要跳河吧？！

    他快步走去，“大哥！”

    大皇子扭頭：“小七啊?！?/br>
    曲渡邊：“你怎么還沒走?！?/br>
    大皇子沉默片刻：“不知道怎么回家，今日在殿上當著你們的面求父皇，都沒有用處?！?/br>
    曲渡邊腦門彈出一個問號，“大哥，陛下說的‘舍得’的意思，你不是聽懂了嗎？”

    大皇子的神情疲憊中帶著一絲尷尬：“沒聽懂。但是你大嫂說，遇見聽不懂的，重要場合要裝懂，說一些云里霧里的話，就行?！?/br>
    “我還專門學習過如何云里霧里的說話，糊弄了挺多人?！?/br>
    然后把不懂的都記下來，回到府上問她或者問幕僚。

    曲渡邊：“………”

    大皇子：“你能聽懂？”

    曲渡邊給他捋了一遍：“陛下說舍得，是因為貪墨賑災糧賑災款跟你扯上了關系，你只要舍了舒家，就能獨善其身。

    后面陛下說中庸，就是提點二哥和六哥，讓他們的人別在朝堂上針對你針對的過火?？梢远?，但得有度量。

    二哥和六哥都同意，那這事兒就算過去了?！?/br>
    大皇子舍了舒家，二皇子和六皇子的黨羽不再攻訐大皇子，朝堂維持平衡。

    結果大皇子在大家好不容易達成共識，愉快開心吃飯的時候，突然跪地磕頭請求組局和解的老登明察此事。

    老登才發火暴走。

    他們還以為大皇子是反悔了，想當著老登的面掀桌子，合著人家根本就沒聽懂，全程都在狀況外。

    白瞎了這場打著慶功名號的和解局啊。

    一群真謎語人遇見了假謎語人。

    最后老登說他可以假裝沒聽見大哥的話，隱藏意思是說，今晚的晚宴還作數，只要他舍了舒家，那他就還是大皇子。

    大皇子仔細回想了一遍：“原來是這樣?！?/br>
    他雙手撐在橋上，又安靜了許久，“小七，我腦子里好像天生就少根弦，文馨說我笨，我還不承認，但是現在…你們都能聽懂的事，就我聽不懂?！?/br>
    曲渡邊思索：“六哥可能也沒聽懂?！?/br>
    畢竟在吃飯的時候，他反應總是慢一拍來著，五哥老在底下奮力戳他，他看得特別清楚。

    大皇子迷茫了：“我該舍了舒家嗎…七弟，要是你，你會怎么選?！?/br>
    “每個人性格不一樣，選擇也不一樣吧，”曲渡邊遞給大皇子一塊脆馬蹄，大皇子不吃，他塞自己嘴里，“大哥，你心里怎么想的呢?！?/br>
    他望著橋下流水上面，在夜色里顯得漆黑的薄冰，偶爾被光照耀，流水晃動，才顯出銀粼粼的一角。

    人生是自己的，誰也不能真的替誰做決定。

    “選擇好一條路，清楚自己要付出的代價，堅定走下去就是了?！?/br>
    大皇子看著自己幼弟的側臉。

    “那你現在選擇的路，也清楚自己要付出的代價嗎?！?/br>
    曲渡邊：“我？”

    大皇子：“文馨說你爭權不是為了皇位，是為了織儀?！?/br>
    曲渡邊豎了個大拇指：“大哥，娶到嫂子是你的福氣。也不全是為了阿姐，我自己私心也有不少?！?/br>
    大皇子深深望著他的眼睛：“但是一旦開始爭，就沒有后退的路了?！?/br>
    “誰說沒有？”曲渡邊道，“只要想，只要敢，就一定有。大周律，《官》篇六章，第一百三十四條?！?/br>
    大皇子靜了會兒沒接話，最后捏了他一塊脆馬蹄：“走了?！?/br>
    曲渡邊也回了府。

    嘴中喃喃，“大哥啊大哥，我也就只能提醒到這兒了。如何選，還是看你自己啊?！?/br>
    第145章

    七皇子府。

    曲渡邊從晚宴回來。

    府中來了個他沒想到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