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就在此刻，風云雷霆逐漸消去，只有一個蒼老的聲音，充滿了復雜意味。

    “你們一唱一和，真當本座是初出茅廬的小毛神嗎？”

    雷尊緩緩說道：“本座要你們立下道誓！”

    李正景沉默了片刻，然后說道：“此番請動雷尊，等侯千幻神君到來，合力圍殺于他，此言如有虛假，必死無全尸?！?/br>
    假藥販子頓了下，說道：“此番請動雷尊，是為伏殺千幻神君，如有虛假，我東岳府君真身，永不得恢復！”

    第二零零章 初代鬼谷祖師！當代舊神傳承！

    鬼谷所在。

    師徒二人，相對而坐。

    這空寂之地，荒涼萬分。

    鬼谷靈官取出一個得自于南荒大焱國的梧桐木匣，擺在身前，從內中陸續取出物事來。

    “今日弟子到此，準備了兩桌物事?！?/br>
    鬼谷靈官平靜說道：“左邊這桌是貢品，有香火蠟燭，而右邊這桌是美酒佳肴，供活人用食?！?/br>
    渾身鱗甲的老人，眼神復雜，低沉著說道：“你希望用上左邊這桌，還是右邊這桌？”

    鬼谷靈官嘆了聲，說道：“弟子來此之前，也不知道，是希望用左邊這桌，還是用右邊這桌?！?/br>
    鱗甲老人淡淡道：“那來此之后呢？”

    鬼谷靈官吐出口氣，說道：“如今，弟子倒是希望用上左邊這桌貢品……”

    他看著對面滿身鱗甲的老人，說道：“當然，如果剛才您沒有睜開眼睛，繼續躺在墳墓里，而弟子現在取出了左邊這桌貢品，也許心中期盼的，是您還活著……”

    鱗甲老人眼神異樣，說道：“都說人心易變，萬般復雜，這么些年過去了，你沒有變得冷漠而鐵石心腸，倒是依然跟過往那般……也不知該說你赤子之心，難能可貴，還是說你優柔寡斷，毫無成長？”

    鬼谷靈官說道：“也許因為如今弟子體內，已不是人心，而是弟子換掉的妖仙善心，才不會有變?！?/br>
    他用龍爪端起一杯酒來，一飲而盡，道：“倒是師尊，不知當年是初心不改，還是臨到壽元將近，才會不擇手段？”

    鱗甲老人微微搖頭，說道：“為師之心，從未變過，只為助你師祖成事?！?/br>
    鬼谷靈官神色如常，問道：“成的什么事？”

    鱗甲老人沒有回應，只是端起一杯酒，一飲而盡，隨后說道：“不知道……”

    他放下酒杯，嘆了口氣，繼續道：“當初為師壽元將近，你已經死去的師祖竟然重生，以秘法封住我此身不滅，只說將來讓我復生，替他做事……時至今日，為師也不知究竟是什么事情，但既然是你師祖要做的事，無論如何，為師也只能拼了性命去做?！?/br>
    鬼谷靈官直視鱗甲老人，說道：“倘若不是好事呢？”

    鱗甲老人微微搖頭，說道：“知道為何當初為師大限將至，直到埋入墳墓中，都不跟你提及師祖一事嗎？”

    不等鬼谷靈官開口，便聽得鱗甲老人繼續說道：“因為你當時成了個好人?！?/br>
    鬼谷一脈的歷代祖師，談不上窮兇極惡，但也不是什么好人。

    以他們的傳承，世間所有生靈都只是血rou筋骨意識魂魄所組成的東西，而生死見得多了，心中也就沒有什么波瀾。

    對他們而言，人也一樣，飛禽走獸也一樣，所以在他們心中，善與惡的界限，并沒有準確的劃分。

    “你師祖至今沒有見你，想必也是因為如此?！摈[甲老者如是說來，又道：“照你的說法，為師被你葬入墳冢，已經有數百年光景了……他老人家也不知道究竟如何了?！?/br>
    “還沒有死?！惫砉褥`官緩緩說道。

    “看來你的師祖，確實是解析了生命的真諦，得以長存……”鱗甲老者說道：“我本以為，打開墳冢的，會是你的師祖，未想是你這個徒兒……剛才老夫還在想，過了數百年光景，你師祖或許已經壽盡而亡，為師等不到他了?！?/br>
    “壽盡而亡？”鬼谷靈官吐出口氣，說道：“他大約是世上存活得最為古老的生靈了?！?/br>
    “這倒也是，人仙之輩也才千年壽元，他老人家如今在世的話，該有兩千六百多年了?！摈[甲老者感慨道：“所以當年為師壽元將近，得見你師祖之時，心中是頗為震驚的……但你似乎并不震驚?！?/br>
    “我應該是第十二代鬼谷傳承？”鬼谷靈官沒有直接回答，只是這般問道。

    “是啊，你是第十二代，為師是第十一代?！摈[甲老者說道：“你師祖是本門十代傳承，也是有史以來最出色的一位，他在這方面的造詣，幾乎超過了歷代祖師?！?/br>
    “有沒有一種可能，他是第十代祖師，也是第一代祖師？”鬼谷靈官平靜說道。

    “什么意思？”鱗甲老者怔了下。

    “本門起源的典籍之中，二代祖師原是屠夫，世間諸般牲畜及飛禽走獸，在他手中，筋骨分離，造詣極高?！惫砉褥`官說道：“后來他老人家得遇修仙之人，踏足修行之路，開創了鬼谷一脈……”

    “教導二代祖師的這位修仙之人，便是我鬼谷一脈的初代祖師?！?/br>
    “在典籍之中的記載，初代祖師也是屠夫，他修為高深莫測，解析世間生靈的筋骨、血rou、魂魄、意識等諸般構造……”

    “本門典籍之中，更提及過仙神的軀體構造，應是如何的?！?/br>
    鬼谷靈官看著鱗甲老者，說道：“一直以來，本門都將‘仙神篇’，視作先代祖師的猜想……是基于世間生靈的構造，從而對完美軀體的幻想，認為這應該就是仙神人物應該具有的仙體神軀?！?/br>
    鱗甲老人的目光之中，有些異樣，說道：“那本身就只是先輩祖師，對于仙神軀體構造的一種猜想，希望我輩后人，沿著‘仙神篇’的軀體構造，改造自身，加以完善……從而達到rou身完美，如仙神一般，生機無窮，壽元無盡，永恒不滅?！?/br>
    鬼谷靈官說道：“因此您只是認為，師祖的長生，是因為他對仙神篇的領悟，已經到了極高的境地，從而初步達成長生，具有仙神之體的雛形？”

    鱗甲老人點頭說道：“不錯?！?/br>
    鬼谷靈官沉默了片刻，才道：“師尊也許錯了?！?/br>
    鱗甲老人問道：“怎么錯了？”

    鬼谷靈官繼續說道：“仙神篇不是先代祖師，基于世間生靈諸般構造，所設想出來的完美軀體，而是初代祖師……解析了真仙之體，所記錄下來的典籍?！?/br>
    鱗甲老人怔了半晌，又聽得這個徒兒繼續說來。

    “第十代祖師驚才絕艷，遠勝歷代先祖，原因在于……他就是第一代祖師?！?/br>
    鬼谷靈官緩緩說道：“他解析了真仙之體，開創了鬼谷一脈，又在歲月之間，對生靈血rou構造，有了新的領悟……”

    “他再一次改變身份，重入鬼谷一脈，成為第十代祖師，是因為他要汲取鬼谷一脈此前，以八代傳承所完善下來的諸般知識，與自身所學進行對照，從而更進一步?！?/br>
    “他不是活了兩千多年，他是活了一萬多年?！?/br>
    “在很久以前，他就能長生，他本身就具有長生的底蘊，而不是憑鬼谷一脈歷代傳承的積累?！?/br>
    “師尊或許覺得不可思議，但是……”

    鬼谷靈官的話，只說一半，便見對面的鱗甲老人，抬起手來。

    “這無關緊要?！?/br>
    鱗甲老人淡淡道：“不論他老人家真正的身份是什么，所求的大事又是什么，都不影響一件事情……他是我的授業恩師，從狼群之中將年僅五歲的我救了下來，讓我得以修行，縱橫人間近千年?！?/br>
    他看著鬼谷靈官，說道：“為師這一生，源自于他老人家，哪怕如今蘇醒，他老人家要取走我的rou身性命，也是無妨！縱然他老人家要屠滅人間，為師也一樣會盡力相助?！?/br>
    聲音落下，就在此刻，鱗甲老人身側攜帶陪葬的一枚玉佩，忽然光芒閃爍，化作一道虛影。

    “不愧是我的徒兒?！?/br>
    那人撫須而笑，如是道來。

    鱗甲老人見狀，連忙起身，躬身拜倒。

    而這道虛影，目光落在了鬼谷靈官的身上。

    鬼谷靈官起身來，施了一禮，平淡說道：“后代徒孫，拜見祖師?！?/br>
    這道虛影神情平淡，語氣如常，緩緩說道：“你能給祖師行禮，祖師很高興，但你的語氣，祖師不喜歡?！?/br>
    說完之后，便又聽得他平靜說道：“不過你的性命，對祖師很有用?！?/br>
    ——

    與此同時，極北苦寒之地。

    洞天之外，三位人仙均已逃去。

    盡管看起來這個正經團伙，對他們并沒有殺機，但難保從洞天出來之后，是否會有滅口的舉動。

    他們顯然更加信任自己的逃命本事，各自回宗，報知此事。

    盡管洞天之內，還有北地三大宗門的眾多弟子，他們逃命之舉便如同舍棄了這些弟子。

    但對于宗門而言，他們這些人仙級數的強者，才是真正的中流砥柱，而且以他們上報的局面來說，借機逃出生天，才是最正確的選擇。

    “以此前兩大洞天的狀況來看，從天上墜落下來的洞天之中……會有兇獸潛伏，受兇獸所傷者，也會化作兇獸，而且要耗費百倍之力，才能磨滅?！?/br>
    “此前我等只在洞天外圍，監察諸般狀況，而今這位從中州而來，自稱正經仙尊的人物，已經進入洞天之內?！?/br>
    “他們聲稱洞天之內有真神……但我等懷疑，這些中州人士，是誤將洞天內的強大兇獸，視作神靈?！?/br>
    “一旦失控，整個北域，都將淪陷為兇獸之地，還請宗門協助！”

    三大人仙，各自往自家宗門上報，請求援手。

    而在此刻，洞天之內，風云齊動，雷霆此起彼伏，宛如龍蛇。

    李正景等人看著眼前的景象，有些詫異之感。

    “雷尊沒有真身？”

    “雷尊的真身，就是這雷霆?！奔偎庁溩诱f道：“從雷霆之中誕生的存在，一出世便具有浩蕩神威，乃是天生的神靈，有形與無形，只在祂一念之間?！?/br>
    “而如你這般，則是被天庭冊封的神靈？”李正景看了過去，這般問道。

    “不錯，我是具有天庭冊封的正位神靈，不過在此之前……我本身也是修成了鬼仙的?！奔偎庁溩拥f道：“正是因此，我真神之身破碎之后，我仍然以鬼仙之道而不滅，得以不斷輪回轉世……”

    “就沒有想過，以此身修成真仙？”李正景問道。

    “此世永無仙?！奔偎庁溩悠届o說道：“這不是你說過的話嗎？”

    “……”李正景看向天穹，忽然問道：“如果千幻神君死了，此世可成仙否？”

    “不知道?！奔偎庁溩游⑽u頭，然后再度說道：“更何況，你如今所尋求的，只是在成就人仙之時，得獲庇護，免遭毒手……這就想要殺他，步子是否邁得太大了些？”

    “人總該有個方向嘛?！崩钫靶α寺?，說道：“我與千幻神君之間，總歸是要分出個結果的，將來不是他死，就是我活?！?/br>
    “合著你就死不了？”假藥販子背負雙手，笑著說來。

    “我若死了，便無須憂慮其他諸事，而我若活著……”李正景說道：“自然是要考慮，他死之后，我成自由之身，該當何去何從？修行之輩，了卻人間心愿之后，最為惦記的，自然是霞舉飛升一事……”

    “等他死了之后再說罷?！奔偎庁溩舆@樣說來，目光看向前方沉眠中的眾人，問道：“你認為誰能勝出，得獲舊神傳承？”

    “北地三大宗門弟子，不乏奇才，但真要算得最為出色的，還是昊建?！崩钫罢f道：“他本身是九靈仙島的首席大弟子，當代年輕一輩的翹楚，在我身旁也學得了不少，因而更勝往昔，也勝于這些北地宗門的弟子?！?/br>
    “那么這一鳥一樹？”假藥販子看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