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候的景意已經學會不過問他們了，她和外婆兩個人也生活得很好。

    可是外婆去世后，她的世界就崩塌了。

    外婆不在了，她很久都沒有緩過來。她從熟悉的江城去到陌生的京北，身邊沒有一個親近熟悉的人。

    她和林懷遠很多年沒見，兩人之間根本親近不起來，更何況他工作很忙，他們相處的時間也少。

    那時候她陷在失去外婆的陰影里，對什么都不在乎，渾渾噩噩地過著每一天。

    她以為自己和林懷遠就保持著最禮貌的距離就行，相安無事，這么多年也這么過來了。

    可她發現自己內心深處還是在意的。

    有時候在街上看著一家三口，小女孩被爸爸mama牽著哄著，她也會羨慕。

    可是他們之間缺失的東西太多了，也根本無法做到親密無間。最理智的做法，就是給彼此留下足夠的空間和體面，做保持著禮貌和距離的親人。

    聽了景意的話，裴聿溫柔地看著她，“阿意，這沒什么的，每個人都難逃親情羈絆，你已經做得很好了，至少做得比我好?！?/br>
    “真的嗎？”

    “真的，我什么時候騙過你？”

    裴聿穿著深色睡衣靠在床頭上，緩緩說道，“每個小朋友都渴望父母親情，希望被關注被愛，這是很正常的事?；蛟S你以前一直壓抑著自己的想法，刻意不去與他們親近，但是這都沒什么的，是人正常的情緒?！?/br>
    “我之前還那么義正言辭地勸你來著，結果輪到我自己的時候就一團糟?！本耙庖е?，有些沮喪。

    “沒有，阿意，你已經處理得很好了。如果換做是我的話，我自問也做不到你這樣?！?/br>
    ……

    裴聿陪著她聊了好久，景意情緒恢復了些，他一直開著視頻陪著她，等她洗漱好躺在床上。

    “好好睡一覺，明早起來就能看到我了?！?/br>
    “可是我睡不著?！彼呀浟晳T和裴聿一起睡了，有些認床，更何況她太久沒回來了。

    景意的房間是她來京北之前林懷遠派人布置的，滿滿的公主風，粉色的床和裝飾，堆滿了娃娃。

    是很溫馨的裝飾，但是景意那時候的心境是灰暗的，再溫馨可愛的環境對她來說都沒有什么用。

    在她住在這里的那幾年，是她最難熬的時候。

    “那我陪著你，你關燈躺著，我等你睡著?！迸犴舱f道。

    “好?！本耙怅P了燈躺下，手機就放在枕頭旁邊，聽著裴聿的聲音，她會覺得安心。

    “你明天來要是被我爸為難怎么辦？”景意有些擔心，“之前你又不知道，這事怪我?！?/br>
    “不會的，你別擔心?！迸犴才滤紒y想，想了想問道，“給你念幾首詩好不好？你閉上眼，一邊聽一邊睡?！?/br>
    “好?！?/br>
    裴聿把書架上的詩集拿過來，翻開一頁低聲念了起來，

    “我用什么才能留住你？

    我給你瘦落的街道、絕望的落日、荒郊的月亮。

    我給你一個久久地望著孤月的人的悲哀。

    我給你一個從未有過信仰的人的忠誠。

    ……”

    裴聿刻意放低了聲線，聲音低沉醇厚，一點點往景意耳蝸里鉆，她漸漸放松下來。

    念了幾首，直到那頭傳來綿長均勻的呼吸聲，裴聿才放下了手中的書。

    他對著手機那頭輕聲說道，“晚安，我的月亮?！?/br>
    -

    這幾句詩出自博爾赫斯《我用什么才能留住你》

    第119章 裴聿上門拜訪

    林懷遠一個人在書房坐了很久，他一直在回想景意的話。

    他的前半生，一直在證明自己，拼命工作，努力賺錢，把公司做大做強。

    可是對于女兒，他卻忽略了。把她接到身邊后也沒有好好和她培養感情，自己忙是一方面，他潛意識地在逃避也是真的。

    他不知道怎么和女兒相處，也不知道怎么去彌補自己這些年的缺失。只知道一味的用錢來補償，覺得給她最好的就是對她好的。

    想起景意晚上的話，他又仔仔細細地查了最近的事。

    之前景意被網暴的帖子雖然壓下去了，但是依舊能查到一些東西。

    她經歷的這一切，以及她高中的事，他一無所知。

    林懷遠想起景意剛被接來京北時的樣子，乖巧但是沉默。她不會主動提要求，他說什么也都說好。

    那時候他忙著工作，景意讓他省心，他覺得正好。

    可他現在回想起來，那時候景意對他就是有隔閡的吧。她孤零零地在京北，甚至在學校受了委屈也一字未提。

    或許是不在乎，但也是真的不信任自己。

    所有的事她都自己扛過來了。

    她說得對，自己從來不了解她，也沒管過她，現在再拿出父親的姿態，他憑什么呢？

    林懷遠臉上有些挫敗，如今他事業有成，但卻是個徹徹底底失敗的父親。

    ……

    第二天早上，裴聿來的時候林懷遠剛用過早飯。

    李伯領著他進門，昨天晚上林懷遠就吩咐了，第二天有人來拜訪的話直接讓他進來。

    只是，林懷遠沒想到裴聿來得這么快。

    裴聿將手中的禮物交給李伯，朝著他微微頷首，禮貌周到，“伯父，打擾了?！?/br>
    林懷遠這才仔仔細細打量起眼前的年輕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