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彼c了點頭。

    第 265 章 雷鳴

    雨天天色本就不明，時至傍晚更是陰沉，雨還未停，將平日如鏡的水面澆成了霧面。

    連廊一直延伸至水榭，天還未黑，亭中已點了燈。

    余晚之捻起一枚白子，朝對面的余錦安看去，“二哥讓讓我，我先行吧?！?/br>
    她一子落在星位，余錦安緊隨其后，手執黑子落在了對角。

    你一子，我一子，棋盤上很快星羅棋布，兩人誰也沒有說話，仿佛今日對弈，只是對弈而已。

    天色已黑透，時至半程，兩人落子時都已有些緩慢，每走一步都要思慮再三。

    余晚之捻著白指輕輕摩挲，“棋道一門，我師承白先生?！?/br>
    這一句，便是干脆地將那層面紗揭開了。

    那黑子已然要落，余錦安又把手收了回來，“是，白景元白先生？”

    余晚之頷首，“非是侍奉師傅跟前受其教導，我年幼時隨父經商游歷，受過白先生點撥，算半個徒弟?！?/br>
    余錦安緊抿雙唇。

    方才對弈一來一回，他已看出她棋藝了得，宋卿時當初對她的夸贊，果真不是浪得虛名。

    這副棋局眼前看似旗鼓相當，輸贏無定，但實則他已然落了下風，再下下去，只要余晚之不出岔子，輸的人必定是他。

    余錦安把棋子扔回簍子里，“二哥輸了?！?/br>
    余晚之微微笑了笑，笑容還沒到眼底就散了，“你是什么時候發現我不是真正的余晚之？”

    余錦安嘴巴張了又閉，過了片刻才開口，“你清醒過來之后，我就有懷疑?！?/br>
    余晚之一怔，他發現得竟那樣早。

    “你醒來之后性格大變可以理解，但一個癡傻十余年的人，言語當如孩童，不會如你這般進退有度?！?/br>
    余錦安笑了笑，“你這性子，讓你裝傻你怕是也裝不來?！?/br>
    他看她一眼，繼續說：“祖母說是上天保佑，母親說你是中了邪，讓我去請道士驅邪，我不愿，母親想自己去請，我以官不可涉怪力亂神之舉為由駁了?！?/br>
    提起余夫人，兩人臉色都有些不好。

    余晚之說：“對不住，我既占用了她的身體，便宜不能白占，所以……”

    “說到底，這事怨我，”余錦安不讓她說下去 ，“小時候我沒能力保護你，長大了，我也沒有能力保護母親，幫她便是害你，幫你便是害她，我……”

    他也曾掙扎過，最終無果，若母親彼時能夠收手，也不會是之后的結局。

    “你對祖父當是沒什么印象了，他一生清正，縱是自家親人犯法，亦依法論處，絕不徇私?！庇噱\安停了片刻。

    余晚之倒了杯茶，輕輕推過去。

    余錦安端起茶，“我那時想著，如果祖父尚在，會如何處理此事，思來想去，若祖父還在，也不會讓你在莊子上受那么多年的苦，所以，是我們一家人對不住你，對不住她?！?/br>
    余晚之垂下眸，看著手中的茶水，“所以你沒有揭穿我?！?/br>
    余錦安抬頭飲下茶水，手中杯盞哐啷一聲落在桌上，“我沒有祖父的魄力，也不如他高尚，我就是個凡人，你和母親的恩怨已了，就已經過去了，人都會趨利避害，這個家再經不起任何折騰了?！?/br>
    他看向余晚之，“你是誰不重要，我只知道，這些日子以來，照顧家人，撐起這家的人是我的三妹余晚之?！?/br>
    余晚之眨了眨眼，眼前變得有些模糊，她看向亭外，雨霧又濃了。

    “我真幸運?！彼f：“從前有疼愛我的父母，如今有你們?！?/br>
    “人之此生過得如何，端看其擇何途以進?！庇噱\安笑了一聲，“你選的這條路，又怎知不是我們的幸運？”

    連廊上響起腳步，兩人轉頭望去，丫鬟撐著傘，拎著風燈，護送徐清婉前來。

    “下棋能當飯吃么？也不看看都什么時辰了?！?/br>
    徐清婉走近，招呼丫鬟移開棋盤，將食盒中的飯菜一一擺上桌，又拿出一壺酒來，倒了三杯。

    徐清婉端起酒，“好不容易把麟兒哄睡著，今夜我們三個不醉不歸?！?/br>
    “還不醉不歸呢?！庇噱\安笑著拿過她的杯子，倒掉半杯才還給她，“就這半杯就夠你醉了?！?/br>
    徐清婉嗔怪地看他一眼。

    “好哇你們三個，吃飯喝酒居然不喊我?！庇噱\棠從連廊噠噠噠跑過來，進了亭子就把傘扔給丫鬟。

    “你成日跑去看游遠?！庇噱\安說：“還記得我們三個？”

    余錦棠自顧坐下，不高興地說：“他不讓我去了，他說婚前得避嫌，不能見面，還在找宅子呢?！?/br>
    徐清婉安撫道：“沒錯，我和你二哥成親之前見面還得隔著簾子?！?/br>
    “迂腐?！庇噱\棠撅嘴，下巴指了指余晚之，“你看三姐和二公子，三天兩頭的見?！?/br>
    一壺酒不夠，又取了一壺，大半都進了余錦棠腹中。

    余錦安和徐清婉沒坐多久，聽丫鬟說麟兒醒來哭鬧著找爹娘，便先行走了。

    余錦棠醉酒之后非要和余晚之睡，嘴里念叨著阿姐阿姐，抱著她死活不撒手。

    余晚之睡得不好，余錦棠四仰八叉地躺在余晚之床榻上，把她擠到了床沿。

    夜雨還在下，不停敲打著窗棱。

    余晚之翻了個身，聽見雨聲里夾雜的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