護衛的眾人已隱隱有了松動。

    這群人說來特殊，一部分曾是刑部死囚，蔡玄李代桃僵，留下一命讓他們為自己做事，另外一部分人則是請來的江湖高手。

    刑部要清理門戶，他們不必趟這趟渾水，否則刑部能追殺他們到天涯海角。

    其中一人道，“我們若放下兵刃，大人真能放我們離開？”

    宋卿時手輕輕一抬，人群頓時分開條道。

    “自便?！?/br>
    不知是誰先開始的，把刀往地上一扔，警惕地穿過那條分開的路，待走出包圍，腳下便開始飛奔。

    眾人見狀，紛紛效仿，片刻之間，蔡玄身邊就只剩下一名老仆。

    “大人?！崩掀驼贡蹟r在蔡玄身前，“老奴拼死攔著他們，大人先走?！?/br>
    蔡玄是文官，手無縛雞之力，況且年事已高，他心知大勢已去，一個老仆能擋住什么？

    他一把推開老仆，“宋大人，我想見一見郭大人?！?/br>
    “大人可不想見你，主要是，你知道的太多了?！?/br>
    蔡玄渾身冒汗，頭上冷汗染得頭發濕黏，他撲通一下跪地，“饒了我，饒了我，我一個字也不會透露的?！?/br>
    他雙手飛快擺動著，“我真的什么也不會說的，什么也不說?！?/br>
    “活著的人，總有張口的一日，大人只相信死人?！彼吻鋾r垂眸睨著蔡玄，說：“動手吧?！?/br>
    身側薛辛當即上前，刀刃滑過刀鞘，發出聲音的宛如催命。

    眼見薛辛提著刀步步逼近，蔡玄忽然起身，抓住老仆就往薛辛的方向用力一推。

    眾人似是未曾料到他會突然暴起，讓他鉆了個空子，轉眼間人就跳進了溪水中。

    溪水尚不及膝深，蔡玄踩著底下的鵝卵石飛快地往對岸走，身后響起有人下水的聲音。

    他不敢回頭去看，腳下踩著鵝卵石，忽然一個踉蹌，摔落水中，他慌亂地回頭去看，見幾個人提著刀已經追了上來。

    蔡玄幾乎是在水中連滾帶爬地往岸邊走，追擊聲越來越近，他只聽得見水聲和自己粗重的喘息。

    咻——

    一道突兀的破空聲忽然傳來，蔡玄一下伏在水中，原以為是后面的人朝他射箭，可隔了半天也沒感覺到身上哪個地方痛，反倒是聽見后面發出一陣sao亂。

    他回過頭，看見箭矢再次射來，射的卻不是他的方向，而是朝著他身后的追兵射去。

    箭矢密密麻麻，后面的追兵揮刀抵擋著，不時有人中箭倒入水中。

    蔡玄心下一喜，趕忙爬起身，朝著岸邊跑去。

    馬蹄聲篤篤，來人單騎而來，在岸邊勒馬，朝著蔡玄伸手。

    “蔡大人，我是來救你的，快上來?！?/br>
    蔡玄想也不想，抓住對方的手，借力翻上馬背，兵荒馬亂被遠遠地甩在身后。

    他回頭看了一眼，箭雨不止，不少人已經倒在了溪水中。

    “多謝少俠！”蔡玄驚魂未定，這才想起來道謝。

    那人馭著馬，“大人不必著急言謝，他們不止這些人手，還有其他人埋伏在四周，咱們先逃出去再說?！?/br>
    蔡玄的心又提了起來。

    兩人奔出一段，路邊林中又響起了打斗聲。

    果然還有埋伏！

    看來為了殺他，郭自賢是下了血本。

    蔡玄朝定睛一看，打斗亂作一團，其中一人手中兩把鋼刀在月下泛著凌厲的冷色。

    他忽然意識到了什么，抓著身前的人的衣裳，“你是沈讓塵的人？！”

    第 229 章 里應外合

    那話似疑問又似肯定，馭馬人速度不減，帶著他奔到山坡下，才把人放了下來。

    “不然大人以為是誰？”澹風一邊把馬往樹上拴，一邊說：“朝中三派，一派要殺你，一派事不關己，除了我家主子，還有誰會救你？”

    說完，澹風拔出刀就沖了下去，和林子里的人纏斗在一起。

    蔡玄狠狠喘著氣，看著下面的情況心想，落在郭自賢手中必死無疑，可落到沈讓塵手里也好不到哪去。

    他看著停在原地踱步的馬，生出了騎馬逃跑的想法。

    這些年他斂下不少財寶，存在各個銀莊里，足以讓他隱姓埋名，滋潤地過完后面的日子。

    可大楚之大，他帶著護衛離京不足百里就被劫殺，獨身一人又能逃到何處去？況且，他還有兒孫在身后。

    這是個必死局呀！

    心里的那口氣一松，蔡玄一屁股坐在冰冷的地上，頓時老淚縱橫，邊哭邊用拳頭捶打著地面。

    “郭、自、賢！好你個郭自賢，卸磨殺驢讓你玩盡了！”

    溪邊逐漸恢復平靜，晦暗了半個晚上的月終于從云層后鉆了出來，溪水上泛著清泠泠的波光。

    宋卿時走到溪邊，朝著溪水那頭看去，說道：“都起來吧，清理干凈?！?/br>
    嘩啦，嘩啦，倒在水中的人站了起來，接著第二個，第三個……

    一個不少。

    這些人爬起來之后，又去撿水里的箭，上岸后直接丟進火堆里。

    那些箭分明沒有箭尖，一頭用蠟丸包裹著，火舌一卷，蠟油轉瞬便化了。

    “走吧?！彼吻鋾r翻上馬背，垂眸掃了一眼地上的尸體。

    這是今夜的在這里丟掉的唯一一條性命，被蔡玄推過去擋刀。

    難得忠仆。

    只是可惜了，他的主人并未將他放在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