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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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輕輕地說:“是我……很熟悉,非常熟悉的人?!?/br> 樓七幾乎是半拖半抱地將余晚之弄下了山。 川連一直在村外等,見樓七扶著余晚之走來,趕忙迎上去,卻不好伸手攙扶。 “小姐這是怎么了?” 樓七沉默地對他搖了搖頭,扶著余晚之上了馬車。 他們今日沒帶墜云,主要是擔心萬一暴露,樓七一下照顧不了那么多人,因而哪怕上山也只帶了余晚之。 余晚之靠著車壁閉上了眼,她的后背已經被冷汗浸濕,又過了涼風,貼在身上極度令人不適。 但那種透心的涼意和不適卻讓她逐漸冷靜了下來,去思考到底是哪里出了問題。 樓七問她是不是認識那個女人。 是的沒錯,她的確認識,并且比這世上的任何一個人都要熟悉。 樓七問她那是她的什么人。 她以為余晚之沒把話說完,可余晚之早就說完了。 她說:“那是我!那是我!” 她在宋卿時的院落中看到的,那是身為江晚之的她自己。 她曾有萬般的猜測,可從未想到過這樣一種可能。 如今她到了余晚之的身體里,那么她自己的身體呢?那具身體里面的人又是誰? 既然江晚之可以成為余晚之,那么余晚之是不是也成了江晚之呢? 余晚之捏緊了手,此刻才感覺到了掌心的刺痛。 “自己”沒有死。 宋卿時也沒有殺妻。 他只是費盡心思地將她藏了起來,是為了躲避什么人? 那么,那代替她躺在刻著“亡妻宋江氏晚之之墓”的墳墓里的人,又會是誰呢? 她似乎已經猜到了答案。 “回城!”余晚之忽然掀開了車簾,對川連道:“要快?!?/br> 他們回城后又再次出城,已是日斜西山暮色濃的時候。 樓七和川連一人提著鋤頭一人拎著鐵鍬往山上走。 樓七邊走還試圖勸阻,“挖人墳墓不太好吧?這事真不地道,人家已經入土為安,干這種缺德事是要遭雷劈的?!?/br> 余晚之提著裙擺,盯著前路一言不發, 樓七無奈地搖了搖頭。 類似的話在來路上樓七已經說過無數遍,知道沒辦法讓余晚之改變主意,她太有自己的想法了。 三人終于站在了那座陵墓前。 上面刻著“亡妻宋江氏晚之之墓,立碑人宋卿時”,后面再無其他人的名字,意味著他們沒有子嗣。 墓修得不大,因為宋卿時也不是汴京人氏,他與江晚之同是信州人,祖籍信州,祖墳自然也在信州。 按理說江晚之的靈柩是要移到信州的祖墳安葬,但葬下之后三年內不宜動土,不宜遷墳,須得等三年后再遷墳去信州。 余晚之看著墳墓,墳頭上已蓋滿了積雪,那個人孤零零躺在這里,寥落得很。 “你想好了嗎?”樓七手杵鐵鍬問:“挖墳這種事真的太缺德了?!?/br> 余晚之這次還是沒有回她,她看著墓碑的眼神里有內疚也有憐憫。 唯獨沒有半分動搖。 余晚之徑直拿過樓七手中的鐵鍬,用盡全力鏟下了第一鏟,接著是第二鏟…… 樓七看她動作吃力,一把搶過鐵鍬,“還是我來吧,等你鏟到明年去?!?/br> 川連也拎著鋤頭加入了進去。 幸好是剛下過雪,雪水還沒有浸進土里,否則凍起來就難挖了。 天光擦黑,泥土翻飛,風里又開始飄起了雪,棺槨逐漸顯露了出來。 “開嗎?”樓七問。 余晚之深吸了口氣,輕輕地點了點頭。 樓七心中抱有敬畏,對著棺槨作揖,口中念念有詞,然后拔出了劍,將棺材上的鎮魂釘撬了出來。 她手撐棺蓋,在余晚之緊張的目光中用力一推。 嘎吱—— 棺木摩擦出沉重的聲響,樓七側開頭,潮濕發霉到味道和腐臭味撲面而來。 “火把給我?!?/br> 樓七接過川連手中的火把,湊近低頭一看,說:“這地方潮濕,又埋得不深,都成白骨了,你真要看?” 余晚之發白的嘴唇抿成了一條直線,她抬腳上前,緩緩步入了坑里。 她在火光里低下頭,看見尸體已經化作了白骨,兩個空洞的眼眶筆直地盯著天,像是在訴說著她的不甘。 余晚之緩緩伸出了手,將要碰到尸骨時,樓七一把捉住了她的手腕。 “你干什么?” “我得看看是不是她?!庇嗤碇f。 她得親自確認一遍,棺槨里代替她躺著的究竟是不是她猜想的那個人。 余晚之掙脫開了樓七的手,顫抖的手抓住了尸骨的鞋襪。 她頓了頓,似在鼓足勇氣,才一把扯了下來。 余晚之盯著尸骨的趾骨,一遍又一遍地確認,然后一下跌坐在了黃土間,垂下頭,肩背開始輕聳,緊接著發出了抽泣聲。 她一手搭著棺木,把頭也靠在了棺木上,眼淚撲簌簌滴進了泥土中。 樓七沒見過她哭,說實話,她真的以為她這樣的女子天生就沒有眼淚。 她湊近了些,想要安慰,于是聽見了一陣呢喃。 “為什么?……她是我meimei,她是我meimei呀,你明明知道的……你明明知道的……” 余晚之心痛難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