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讓塵在馬上俯身，雨珠順著他的下巴滴落下來，“那三小姐又是在盤問我還是在關心我？”

    余晚之盯著他的下巴，笑著說：“自然是關心，禮尚往來嘛?！?/br>
    “那要犯涉及的案子碰巧與我有些關聯?！鄙蜃寜m說：“近日汴京不太平，三小姐夜里還是不要出門的好?！?/br>
    “這樣啊?！庇嗤碇龡l斯理地說：“那早知道就不出門了，可病來如山倒，它不由人啊?！?/br>
    沈讓塵直起身，拇指壓在馬鞭上，“夜里不安全，我送三小姐回去?！?/br>
    “怎敢勞煩二公子?！庇嗤碇χf：“二公子雨夜追擊逃犯，那才是要事?！?/br>
    余晚之維持著臉上的笑容，開什么玩笑，她是偷溜出來的，沈讓塵要是大張旗鼓地送她回去，那不就露餡兒了么，往后再想出門恐怕就沒這么容易了。

    “不急?！鄙蜃寜m調轉馬頭，“若是路上遇見逃犯，也好有個照應?！?/br>
    雨漸漸小了，馬車走在中間，兩側都是沈讓塵的護衛。

    余晚之將車簾挑開了些許，沿著那縫隙瞧過去，盯著沈讓塵策馬的背影看。

    天師之徒，如今又高坐詹事的位置，又是怎樣的風光無限。

    這樣的人不會是個簡單的人物，與他相對一言一行都當注意。

    沈讓塵只等背后那道目光消失才回頭，看見了搖晃的車簾。

    余家三小姐，幼時聰慧，傻了十四年，旁人口中的余三小姐那都不是他認識的余晚之。

    他認識的余晚之巧言令色、巧舌如簧，還有一副他看不透的壞心腸。

    一路靜默，距余府還有數十米，余晚之終于掀開了簾子，“二公子?！?/br>
    沈讓塵在馬上回頭，“三小姐有事？”

    第 18 章 拆招

    余晚之說：“就送到這里吧，再往前就不合適了?！?/br>
    “為何？”沈讓塵不解。

    余晚之淡淡道：“我與二公子雖有婚約，但這婚約成與不成大家心中有數，再往前走，家中長輩恐怕要誤會了?！?/br>
    深夜與男人同歸，又是未婚夫婿，要說什么也沒有恐怕也沒人相信。

    沈讓塵默然。

    他是要退婚的，只是歸都不久一直忙于其他事，這事就暫且擱置了，如若今夜讓余家上下發現他送她回來，于她名節無益。

    “是我思慮不周，冒犯了?！?/br>
    “無妨，請二公子先行?！?/br>
    沈讓塵一夾馬腹往前走了兩步，不知想到什么，又停了下來，“三小姐，今夜金水河里死了人，往后……還是不要再去泅水了?！?/br>
    余晚之的笑容僵在了臉上。

    今夜金水河死了人，川連已經把劉寡婦從金水河里撈出來了，金水河怎么會又死了人？

    沈讓塵帶人打馬離開，直到人影消失，余晚之仍未放下簾子，她聽出了沈讓塵言語間那些客氣與不客氣都是警告。

    距上次相見已過月余，那夜游船上的謫仙在這個雨夜變作了鬼魅，穿過長夜的馬蹄猶如疾風，人消失了，那股涼意卻經久不散。

    余晚之想起那雙眼，仍舊心有余悸，“往后得避開這人?！?/br>
    那雙眼太鋒利，好似能將人看穿一般，當被他注視著的時候，能讓人無所遁形。

    墜云兩眼放光，仍作花癡狀，“為什么？他這般好看?！?/br>
    “蛇蝎美人沒聽過么？”余晚橫了墜云一眼，“就是他這樣的，專門拐騙你這樣的天真少女?！?/br>
    余晚之甩下簾子，靠坐回去，剛閉上眼又倏地睜開，“不對?！?/br>
    墜云：“怎么了小姐？”

    余晚之沉下臉，“他不相信我是深夜求醫，送我回來是為了盯著我，不給我與大夫串通消息的時間，以他的警惕，恐怕在送我們這段時間已經差人去盤問了?！?/br>
    “那怎么辦？”墜云跟著變了臉色，“那劉寡婦的事不就暴露了么？這事要是交到官府去，楊順這條線就不能用了呀，咱們這段時間不都白費了嗎？”

    是呢，好不容易有個切入口，若是叫沈讓塵毀了，那這段時間的辛苦可都白費了，關鍵是找人就得花銀子，她近日手頭嘛，好像也不太寬裕。

    “那就得抓緊時間了?！庇嗤碇畟阮^，“我還有多少銀子？”

    墜云道：“不多了，還有個二十兩，劉寡婦那里治病還不知道要花多少銀子呢?！?/br>
    “我竟窮成了這樣?！庇嗤碇@然沒料到是這個數。

    “可不是嘛?！眽嬙粕酚衅涫?，“再花就見底了，得去要飯了?！?/br>
    余晚之靈光一閃，“無妨，明早我就要飯去?！?/br>
    ……

    房中水霧氤氳，蒸得人困意綿綿。

    聽見外頭檐下的腳步，沈讓塵從浴池中起身，披著衣裳去開門。

    “都查清了？”

    澹風立在門口，身上的蓑衣還在往下滴著水，“查了，那家醫館里一共就三個人，一個大夫一個藥童，還有個病的快死了的女人?！?/br>
    聽見女人，沈讓塵下意識想問，沒等他發話，澹風作答：“不是我們要找的人?！?/br>
    急來的夜雨讓院子里布滿了潮氣，沈讓塵那點被熱水蒸騰出來的困意都被涼意沖淡了。

    “那余三呢？”

    澹風一時沒反應過來，呆了片刻才想起來指的是余三小姐，忙說：“哦，已盤問過大夫了，大夫說她深夜腹痛不止，于是前來就醫?！?/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