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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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上只是不痛不癢地挨了一下,根本沒有什么感覺,陸崢卻還是珍重地捧住她手,低頭輕吹她掌心。 他漫不經心笑道:“我做教書先生這幾年,從沒打過人手板,沒想到最先挨打的,是我學生里最乖的貞貞?!?/br> 孟彌貞雖是被他祖父收養的,可老人家平日里是住在村中私塾里,這一方小院是陸崢和孟彌貞住著,和她朝夕相對、教她讀書寫字的,都是陸崢。 說孟彌貞是他的學生,倒也沒什么錯。 孟彌貞彎一彎唇,眼里雖然還是沒什么笑意,但總算不再滿臉頹喪。 陸崢拍一拍她脊背:“我腿上的骨頭大約也長好了,什么時候去鎮上請來大夫,把夾板拆掉吧?!?/br> 他輕敲大腿上的夾板:“雖然還是不能走動,但至少大腿可以活動了,許多事情做起來也方便些?!?/br> “真的嗎?我今日就去!” 陸崢的腿摔得很嚴重,大腿骨摔成兩截,小腿骨差點接不上,膝蓋也碎裂了。更要命的是,他自膝蓋以下都沒了感覺。大夫說是傷了經絡,無藥可醫。 如今已經過了近四個月,該長好的骨頭也差不多長好了。 還沒好轉的地方…… 孟彌貞搖一搖頭,不去想那些不好的事情,轉身要往鎮上去。 陸崢笑了聲,握住她手腕:“也不須這么著急。你一個人去不太安全,等他回來,叫他陪著你一起?!?/br> 說的是謝灼。 孟彌貞這才發覺謝灼不在,她有些奇怪,環顧四周,又從窗戶往外探身看了看。 院子里空無一人,只有她昨日贖回的嫁衣晾在繩上,正迎風招展。 村里的習俗,嫁衣都是自己做的。 她女紅做得不多,許多地方難免生疏,偶爾煩膩或是碰壁了,就丟開手放在一邊,等再回來的時候,不愿意做的地方都已經被陸崢細細縫好,妥帖地支在繡棚上。 那時候,她遇到的問題似乎都會被他解決,就連父親,在來鬧過一次后,也就跌落水中,從此再也不會成為她的煩擾。 無數的和陸崢有關的記憶充斥腦海,回憶到最后,她勉強想起一點關于謝灼的事情,想起他昨日里曾貼在她耳邊,要她穿那嫁衣給他看。 她咬一咬唇。 謝灼對這些事情一無所知,他回來的時候是午后,孟彌貞正念書給陸崢聽,臉上微微帶笑。 看起來心情不錯,應該是無事了。 陸崢到底怎么哄得她? 謝灼原本要留下來陪著孟彌貞的,卻被陸崢叫?。骸拔乙拓懾懻f些事情。謝郎君在這里,許多話不方便說起,煩請你給自己找個事情去做,留我們兩個單獨相處一陣子?!?/br> 是發號施令、不容拒絕的語氣:“昨夜我順從謝郎君的意思,今日你也該聽我一回?!?/br> 此刻,孟彌貞的嫁衣被吹得上下翻飛,遮擋著窗戶。 窗邊那張清秀的臉頰時隱時現,只有念書聲朗朗傳來。 一件嫁衣,就這么把他們三個分隔開。 他們是一對眷侶,而他是后來者。 謝灼盯著那翻飛的嫁衣,忽然就有些煩悶。 這嫁衣是她嫁給陸崢時候穿的,穿著是為了做陸崢的新娘。 如果穿著這個給他看,又算什么呢? 孟彌貞適時抬頭,和他隔著那翻飛的嫁衣遙遙對望。 她昨夜曾在他面前崩潰大哭,此刻再面對他,不免有些尷尬,因此走過來時,也還是故意隔著那一層嫁衣,嗓音輕弱地從嫁衣后傳過來。 忽然一陣風刮過來,把那嫁衣兜頭吹落,蓋在她身上,她仿佛是披了長長的紅蓋頭的新嫁娘,正等他挑開蓋頭,共飲交杯酒。 謝灼上午去了山上打獵,手上還沾著血,他回手從背囊里抽出一支干凈的羽箭,挑起那嫁衣邊緣,看著“蓋頭”下,因為受驚,瞪大眼睛看著他的孟彌貞。 他沒把那嫁衣完全掀開,就這么維持著挑起一角的動作:“你適才說什么?我只顧著看你,沒有聽清?!?/br> 那嫁衣把孟彌貞臉的頰映得微紅:“我想問,你下午有沒有旁的事,我想你陪我去鎮上,請大夫來一趟?!?/br> 她捏著披在身上的嫁衣下擺:“這嫁衣,我可不可以過段時間再穿給你看,我如今心情有些……” “不急——” 謝灼垂眼:“不穿也沒關系,我忽然發覺,我想看的是你做我的新嫁娘,而不是嫁給旁人時的模樣?!?/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