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送仙嶺有多兇險邪門,現在他是切身感受到了。 出發前, 周秦抓著尤異的手腕, 認真地說:“異崽, 你神通廣大,一定能活著回去?!?/br> “……”尤異無語。 周秦深深地凝視他, 最終沒再多說什么,放開他,率先出了客棧, 走入人流。 顏溯看了眼尤異, 跟上周秦,吳維拔腿跑過去:“老大, 一起!” 村民們臉上都是麻木的, 絲毫沒有參加祭典的喜悅, 但詭異的是, 他們就像戴了一張笑的面具, 嘴角向耳根咧開, 雙眼瞇縫起來。 所有人的表情,全都是這樣如出一轍的詭異笑容。 天上的太陽即將死去,人間的活尸正在游行。 尤異望向朝道路盡頭走去的人群,周秦他們快要消失不見的時候,尤異快步跟上去,他擠開密密麻麻的村民,他們像不倒翁一樣被他推開,然后彈立。 尤異沒有回頭看,這里的人,在同一天變成了行尸走rou! 客棧老板就在他們身后,戴著一張陰森笑臉,無知無覺的與人流維持著相同頻率的步伐。 “周秦?!庇犬惤辛怂宦?。 “尤異?!敝芮鼗仡^,朝他伸手。 尤異微怔,反手握住,周秦牽著他,兩個人沉默不語,并肩走向道路盡頭的懸壁。 吳維湊過來:“我有一個問題?!?/br> 周秦挑眉:“問?!?/br> “如果昨天是嚴哥和嚴嫂一起去了吊腳樓,為什么嚴哥變成石頭了,嚴嫂沒有?” 按理講,他倆都去了,都看到了吊腳樓。 吳維這么一問,周秦才注意到這件事,自打進了送仙嶺,遭遇的變故太多,腦子里就像被糊住了,竟然沒想到這么簡單一個問題。 為什么嚴衍沒了,顏溯還在。 周秦扭頭望向斜后方的顏溯,顏溯總是平靜的神色,除了眼尾殘留微紅,他兩只手揣在外衣兜里,右邊衣兜裝著那顆石頭。 “顏溯,”周秦客客氣氣地問,“為什么呢?” 也許由他本人來解釋更合適。 驚慌過后,顏溯也在反復思索,他和嚴衍一路同行,自始至終沒有分開過,中間到底是哪個環節不一樣,導致嚴衍變成了石頭而他沒有。 顏溯驀地駐足。 周秦追問:“想起什么了?” 顏溯目光沉靜:“吊腳樓里,嚴衍看到了一個東西,但他沒有讓我看?!?/br> 當時嚴衍臉色大變,能讓嚴衍驚恐的東西,這世上少之又少,兩個人一起出生入死,顏溯很了解他。死亡都不能讓嚴衍露出那么驚恐的神色。 他幾乎是下意識的,反手抱住顏溯,將他往回帶:“就這些,咱們回去吧?!?/br> 顏溯要回頭,嚴衍掰著他的腦袋:“答應我,寶貝,別看,沒什么?!?/br> 真的什么也沒有嗎? “你們進了吊腳樓嗎?”周秦問。 顏溯搖頭:“本來打算進去,但嚴衍看到那個東西之后,直接決定回來了?!?/br> 幾個人對視,看來嚴衍看到的那個東西,就是關鍵了。 “是什么東西?”吳維雞皮疙瘩立起來:“能讓嚴哥害怕?!?/br> 周秦面色凝重:“反正不是什么好東西?!?/br> 眾人沉默下來,默默地跟著人群走。 懸壁漸漸地進了。 周秦終于看見那座吊腳樓,搭在懸壁山腰,吊腳由崖壁凸起的黑色大石塊支撐,吊腳樓下有一條索橋,與懸崖對岸相連接。 送仙嶺的村民們在懸崖邊緣駐足,一層疊一層,他們猶如奉神般虔誠地向吊腳樓禱告,嘴里不約而同發出相同的聲音,那是周秦從未聽過的語言。 仿佛來自某個極度遙遠的國度,沉淀在陰森的角落,被時間遺忘,被歷史掩埋。 吳維不由自主地發抖:“就是這里?!?/br> 他感覺到了,濕冷,刺骨,莫大的悲哀和憂憤籠罩在每個人頭頂。 被藏陰局藏起來的負面情緒,在虔誠的禱告聲中,向所有人傾瀉下來。 村民們齊刷刷跪倒在地,他們在笑,眼淚卻順著眼角下落。 那是一個文明消失,古老的悲哀。 周秦一回頭,吳維笑比哭還難看,咧著嘴:“老大,你哭什么?!?/br> 周秦深吸口氣,反問他:“你哭什么?” 吳維怔忪,搖頭嘆氣:“我也不知道?!?/br> 幾個人就在這莫名其妙的落淚中面面相覷。 一道高亢的鳥鳴聲伴隨長風響起,猶如古舊的晚鐘敲響,在太陽即將死去時,部落信奉的神祇降臨大地。 尤異輕聲道:“山雉?!?/br> 周秦抬頭望去,十二只山雉身著華羽,流光溢彩的被羽撕破了陰霾的天際,它們在灰黃的天空上盤旋,羽翼大大地張開,在即將死去的太陽身旁,引吭高歌,發出了令人毛骨悚然的聲音。 緊接著,很快,接二連三的村民在他們身后倒下,山雉只有頭頂一只眼睛,那只綠眼掃過的地方,人們以rou眼可見的速度脫去皮rou,蛻化為猙獰的尸骸。 有人倒下時仰望天空,他的骨架變成一灘爛泥。 有人倒下時凝望懸壁,他的骨架仍舊屹立。 可怕的殺戮在荒原上繼續,更可怕的是,這些骨架仍然在走動,做出各種各樣的姿勢。 就像行動的骷髏,面朝懸臂的方向,高高舉起雙手,然后額頭磕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