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吳母比周秦上一次見到她時還要憔悴,整個人瘦的脫了形,頭發也掉得稀稀疏疏,兩只枯槁的手無處安放似的,緊緊按住門框,昏沉的眼珠轉了轉,望向周秦,笑容勉強,但仍然是笑著的:“警察?!眳悄刚泻羲骸澳砹?,我女兒的死查明白了嗎?是不是姓楊那女人?” 提起楊筠玲,她仿佛懷著巨大恨意,連佝僂的脊背都挺直不少。假如楊筠玲就在她面前,周秦絲毫不懷疑這位母親就算拖著殘軀,也要撲上去咬死對方。 “嗯,來探望您,我們正在查,楊筠玲確實不太對勁,還要謝謝您提供線索?!敝芮匦χ吞?,低頭看一眼尤異。尤異輕輕搖腦袋,那意思是這里邊沒有古怪。 金蠶還在睡大覺。 吳母將他們倆領進門,一瘸一拐地去找來兩張板凳,急聲招呼:“這么晚來,我這兒也沒啥好招待的。來,坐,坐?!彼ò蜒劬?,看見周秦,睹物思人,又想到了自家女兒,眼淚水止不住,嘆口長氣。 周秦取來紙巾遞給她。吳母擦掉淚水,笑得苦澀:“莉莉走后,我這一個人的,怪想她?!?/br> 失去女兒的母親遭受了多大悲痛,他們難以設身處地,但這份悲傷仍能將兩人感染。周秦低頭看自己腳下,說不出什么安慰的話。尤異不會說話,只定定地看著她。靜默一會兒,吳翠華主動問:“查出啥了嗎?姓楊的抓起來了嗎?” 周秦思忖該從哪里開口,看吳翠華這樣子,不像是害人的神婆,尤異也沒什么反應,說明從吳翠華身上看不出任何反常。 再加上那天引他們入邪佛引雷局,邪佛和雷劈尸的目標始終是尤異。假如設局之人就是吳翠華,那么吳母的目標也應該是周秦,而非尤異。 周處機智的大腦袋瓜敏銳地察覺不對勁,這背后有蹊蹺。他想了想,詢問吳母:“阿姨,您前幾天去過市局嗎?小劉是不是跟你說了我生日?我生日不是那天,是后一天?!卑胝姘爰俚膯栐?。 假如吳翠華就是神婆,周秦自報家門送上生辰,和她問到的不一樣,她肯定會露出異樣。但吳母茫然搖頭,比周秦還要不解:“我沒去過公安局啊,你不是說讓我等消息,我一直等你們給我打電話?!?/br> “!”周秦震驚。吳翠華又問:“小劉是哪個?沒人跟我說你生日,咋了?” 難不成小劉在騙人?!不可能,小劉在市公安局刑偵支隊辦事,一直跟嚴衍跑案子,如果小劉不對勁,周秦不相信嚴衍看不出來。唯一的解釋是,小劉沒騙他。那吳翠華呢? 尤異拉拉周秦衣袖,搖頭:“不是她?!?/br> 吳母也沒有說謊。吳翠華沒有去過公安局,更沒有打聽過他生日! 難道…周秦生出令人脊背發寒的猜測,有人假扮吳翠華去問小劉,然后設下邪佛引雷局等他們自投羅網!這人一定本事不俗,否則怎么連尤異都能困???! 首先,假扮吳翠華去問小劉,小劉是誰,刑偵隊的,平常大量辦案推理,細節不對勁,他一定第一時間就能看出。然而小劉沒發現異常,就說明那個假扮的吳翠華和真的一模一樣,連刑偵隊的人都能騙過去。 其次,手眼通天的觀音邪佛,還有雷劈尸,包括尤異看到那具女尸時明顯的不對勁,都說明對方極為了解尤異,而且能設下克制尤異的辦法。但事后,尤異甚至壓根不記得這一樁。尤異想不起來,就意味著尤異不會發現這件事里的不尋常,也就無法找到真正的設局人! 有誰在暗處,陰惻惻地注視著他們。 是楊筠玲嗎?不對,楊筠玲從來就不認識尤異。 在推理中,推導案子的完整過程,就像用碎片般的線索來拼圖,拼圖重合,甚至多出了拼圖碎片,就說明不只有一張圖。不止楊筠玲那張圖,還有另一張。 而那張圖的目標,是尤異。 尤異因為沒有邪佛引雷局的記憶,所以盡管他知道可能發生了這件事,卻沒辦法去追尋背后真兇。就像一件案子發生在受害人身上,受害人事后記憶全無,假如沒有足夠的證據證明加害人,那么受害人自身的遺忘,也意味著真相永遠消失。 那張針對尤異的拼圖,少了尤異的記憶碎片,就無法拼湊出完整圖形,尤異永遠不會知道是誰要加害他。 和周秦猜測的一樣,向來沒什么情緒起伏,表情神色乏善可陳的尤異,罕見地露出了無法掩飾的迷茫。他就坐在白熾燈下,燈光炙烤,尤異一動不動,兩只手緊緊在身前交握。 “周秦…”尤異喉嚨發干,他喃喃低語:“先辦你的案子吧?!?/br> 尤異身上的謎題太多,一時半會兒無法解開。周秦明白輕重緩急,摸摸他腦袋,把心思拉回楊筠玲身上,專心同吳翠華打聽吳莉莉的情況。 按照吳母的說法,吳莉莉去看過楊筠玲回來后,就變得很奇怪,神神叨叨的,一天到晚說不出一句完整話,要么攥著她的衣袖不停重復地喊:“mama?!?/br> 母子連心,女兒明顯不對勁,中邪一樣,吳翠華當時就感受到了。吳母含著淚回憶當時,吳莉莉攥她衣袖喊,就有點像在求救,然而被無形中的大手按住咽喉,以至于她除了求助般呼喚母親,什么也做不到。 吳莉莉去世前兩天,吳翠華請親戚幫忙找了位大仙,買了車票正要帶女兒去看看。沒想到當天晚上,陪她散步時,吳莉莉一頭栽倒,再也沒醒來。直到法醫確認年輕女孩腦死亡,可憐的母親才被迫接受了女兒已經死去的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