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頭望去，只看到重重輕紗。

    是錯覺嗎...

    段星執負手站在走廊邊，垂眸才沉思不到數息，驟然被趕來的幾人打斷：“公子，你這走得也太快了?！?/br>
    “就是這間，請進請進，酒宴都是提前備好在這兒。隨意享用，酒水管夠?！?/br>
    這樓中的雅間俱是半敞開式，便于賓客欣賞歌舞。他早早選中最外的紅錦坐墊坐下，靜待身前小瓷杯被侍女倒滿酒。

    “相逢即是緣，敬公子一杯?！?/br>
    “來來來，這酒乃是大邑的貢品。溫書好不容易搜尋來的，先喝看合不合意?！?/br>
    在幾人熱情的招呼聲中，冷淡坐在一旁的他顯得十分格格不入。

    段星執不緊不慢捏起瓷杯，在眾人莫名殷切的注視中遞至唇邊，忽地輕輕揚唇，抬眸看向首位的楊溫書：“既然酒有了，人呢？”

    第47章

    “人...”

    幾人面面相覷了一會兒，似是沒想到他如此急切。

    還是楊溫書迅速反應過來，抬手喚來了早早候在外頭的一名中年女人低聲耳語了幾句。

    “可是...”

    段星執看著那那女人忽地目露難色，兩人混在樂聲的低語只勉強讓他聽清了“小侯爺”、“換人”之類的字眼，隨即不動聲色斂目。

    在這種地方，找出幾個作陪的人應當不難。

    “讓你去就去，出事了我擔著?！?/br>
    這回的聲音大了些，讓他清晰聽清了一句話，這才大大方方詫異道：“楊公子，怎么了？”

    “沒事沒事，”因著被推諉了幾句面露不快之色的人轉過頭時又掛上重新殷切笑意，“答應了將我這樓中底子最好的一批清倌叫來給公子作陪，楊某自然說話算話，馬上就來?！?/br>
    “公子可是初次來？”

    段星執：“嗯？”

    他是甚少踏足這種煙花場所，但也不至于一竅不通到讓人一眼看出來。

    有人笑了聲：“這地方，就算有人打死了只蒼蠅，半個時辰不到都能傳得婦孺皆知。以公子之姿，若是出現過，我們不會一點印象都沒有?！?/br>
    “哈哈就是，先前還討論來著，這坊間最絕色的花魁，見了公子怕是也要自慚形穢?！?/br>
    “......”

    段星執面無表情晃了晃瓷杯，他回去就讓呆呆重新捏造偽身，否則過于引人注目行事實在不便。

    似是見他臉色不佳，幾人自以為將人以妓子做比這才惹了不快，趕忙轉開話題：“不過公子既然是頭一回來，那來我們溫書的聆胭坊可算是來對了?！?/br>
    “何出此言？”

    “公子有所不知，這條街上營生數十家，也只有聆胭坊能留住那批資質最上乘的?！编徸哪贻p男子探頭，頗有些自得之色，“不信你去問問下邊的路人，其余那幾家哪個不是得先讓聞人府的人挑過之后再推出來?！?/br>
    “這一番篩選過后，留下來的還能有多少好的?！?/br>
    段星執頓了頓：“聞人家...聞人階？”

    “嘶...這兒人多眼雜，直呼名字當心點?！?/br>
    楊溫書：“怕什么，我的地盤定不會讓公子出事?！?/br>
    “也是，有溫書在我還擔心這些做什么?！蹦凶忧昧饲米烂?，義憤填膺道，“每年能搜羅來的極品就那么點，每月還要被聞人階帶走兩三個，流出來的能有什么好貨色。這聞人階仗著身后的聞人家，也忒不講道理了些?！?/br>
    有人偷笑著壓低聲音道：“所以你看報應這不就來了，前幾日被人縱火燒家?！?/br>
    “這次損失慘重嘍?！?/br>
    “你也不看看那是誰，聞人氏！區區一座宅邸，被燒了也就不痛不癢，就是不知道人出沒出事，不知道怎么回事，這都幾天了，我爹爹他們還沒探到具體情況。大理寺也還不張貼告示，坊間都議論瘋了?！?/br>
    “赴宴的賓客都逃出來了那么多，聞人階那些護衛可不是吃素的，他能出什么事。這會兒八成躲哪個角落呢，仇人都明目張膽上門放火了，可不得謹慎點，我懷疑啊他現在正躲宮里頭偷偷查人?！?/br>
    段星執注意力卻是不在此，裝出有些好奇看了過去：“月月都要帶回去兩三人？我記得聞人府還時常納妾吧?！?/br>
    “有時還不止兩三，我給你算算，這街上有點名氣的我姑且只算他十家，畢竟那些小樓小坊里的人，咱大名鼎鼎的聞人府也看不上。每月至少送進去兩位，加上今年，我記得聞人府共計辦了十一場婚事吧？”

    “不對不對，十二場?！?/br>
    “十三，肯定是十三。你忘了年初那場？新娘抵死不從自縊在轎子里了?！?/br>
    “不是，年中有一場不是沒成么？”

    “好像是...”

    “那應該就是十二...”

    段星執：“......”

    他聽著幾人七嘴八舌，對于議論這話題極有興致，很快得出了個大致的數字。

    聽見算出的結果，段星執忍不住輕輕敲了敲杯壁。一年下來...至少五百余人。但他暗探聞人府時，分明從未見過這么一批人。

    實在讓他有些在意。

    “竟然這么多人...這聞人階當真是精力充沛?！倍涡菆虖澚藦澊?，垂眸看著杯中清酒，笑意并不達眼底，刻意引導道，“經年累月下來，安置這一大群人，恐怕也就是聞人府才有這等財力了?！?/br>
    “那可不，畢竟是聞人府?！?/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