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清塵面無表情的看著他，說實話他氣到如今已經氣不動了，反正謝樽總是要來那么一出，每次藥是能喝完的，小動作卻也是一點不少的。

    “這些日子你的身體還算穩定，如此最好?！绷鍓m將空藥碗拿了過來，順便警告道，“不想你的大業胎死腹中就好好養著?！?/br>
    別以為他不知道，謝樽前些天又偷偷跑到城外的村鎮不知道干什么去了。

    “知道了知道了?！敝x樽躺在榻上懶道，“你這大夫當的當真不體貼，出去的時候讓沉玉拿點蜜餞過來?！?/br>
    柳清塵聞言頓時翻了個白眼，抬腳就往外走：“你自己叫，又不是沒氣了?！?/br>
    “嚯，你大不敬！斬了！”謝樽驟然坐起，拍著床板叫道，然而回應他的是砰的一聲關上的房門。

    雖然柳清塵嘴上總是讓謝樽滾蛋，但不過片刻，沉玉便端著一碗蜜餞走了進來，順便……

    “侯爺，王上又送請帖來了?！?/br>
    謝樽聞言沒什么反應，風卷殘云吃了半碗蜜餞才道：“這次又是什么？”

    “呃，挺多的?！背劣裉统隽苏執?，一邊總結，一邊順著念了起來，“打獵、冰釣、還有滑雪、煮酒、賞月……”

    “大冬天的打什么獵？他必然是想要試探我有幾斤幾兩，不去，全都回了吧?！敝x樽選擇性地忽視了后面的。

    “……”沉玉沉默了一瞬，心下有幾分無奈，其實他覺得完顏晝應該不是這個意思來著。

    但沉玉巴不得完顏晝離他家侯爺遠點，因此他他也沒有解釋的意思，毫無負擔地把手中的請柬合了起來。

    “誒，等等，你剛才最后說什么來著？再說一次?！敝x樽雙眼微微瞇起，好像發現了什么有趣的事一般。

    “訓鷹?！背劣駴]再翻開請柬，直接回應道。

    “這個還有些意思?！敝x樽將吃空了的碗放回床頭，然后在床頭撈了本書又躺了回去。

    北境鷹隼的厲害他少年時便見識過，那時在禾囿之中，他差點被其抓傷了肩膀，還是完顏晝幫他擋了一下來著，不過沒有完顏晝他也不會被盯上就是了。

    “這個接下吧?！敝x樽作出了決定，“順便叫上完顏明洸和呼延云峰，人多熱鬧?！边€能避免和完顏晝獨處，好處多多。

    他沒與任何人說過，其實他很喜歡和這兩個人呆在一起。每與他們枕月聽風時，謝樽總會有一種回到往昔的錯覺。

    回到那個……與友人們聽雨歌樓上的少年時。

    但謝樽知道這只是錯覺而已，所有人都各懷鬼胎，包括他自己，一切不過鏡花水月，但他總要找些事做不是嗎？

    也不知遠在長安的他們，此時此刻又在想些什么呢？是否也會像他一樣，偶爾緬懷那些回不去的過去？

    又或許他們此刻不思不想，不念不怨，只是靜靜向前，獨行在屬于自己的道路之上。

    在北境漫長的冬日中，白晝被幾乎只是一閃而逝，林海與雪原總是被籠罩在無盡的黑暗之中，山川沉默，天地間只有星月如銀，流淌于萬物之間。

    在暴雪席卷上京的那天，長安也迎來了一場新雪。

    冬宜密雪，有碎玉聲，柳絮般的雪花飄落，在檐上落下一層霜白，屋內茶香裊裊，應無憂翻著手中的未裝訂的典籍問道：“十四卷了，還差多少？”

    “還差六卷，比我預想的要快些，也許只要一兩年了吧?！蓖蹂\玉雙眼凹陷，滿臉蠟黃，一雙眼睛卻比星辰更加璀璨。

    他接過一尺多高的書稿，輕輕撫過上面的字跡，目光中滿是珍惜與眷戀。

    “居然已經快六年了?！本嗨_始奉命修典明律，握著筆雙手都在顫抖的那天，居然已經過去快六年了。

    應無憂看向窗外紛紛揚揚的白雪，撫過自己眉間的褶皺嘆息道：“是啊，時光飛逝?！?/br>
    時光去似流水，陸景淵謝樽回京、謝淳革新改制、南北兩國修好仿佛都只是昨天的事，但回過頭細細一數，居然已經過去六年之久。

    區區六年而已，卻又是一輪物是人非。

    應無憂看向燈燭下執筆沉思的青年，只覺一陣恍惚，當年剛過他膝前的玉雪小童，已然長成了名動天下的一代賢臣，注定會在史書上留下濃墨重彩的一頁。

    “這本熙寧通律，必然名垂青史?！睉獰o憂突然道。

    王錦玉聞言輕笑一聲道：“還不一定用這個名字，陛下那里還未松口呢?！?/br>
    “和樂安寧，不會有比這個更好的了?！睉獰o憂搖頭道。

    王錦玉笑了笑，沒再說什么，這個名字是他取的，他自然亦是如此認為。

    “好了，老師快專注案前吧，這半晌過去奏折一本未少，小心定國公那又來催促?！?/br>
    “所言甚是……”應無憂聽了這話霎時沒了興致，魂魄被抽干似的吊著，活像一具尸體，“自改制開始，戶部就沒一天閑下來過?！?/br>
    “哎……你我同病相憐，都是國公手下當牛做馬的卒子?！?/br>
    哦，對了，順帶還要在暗處給陸景淵當牛做馬，應無憂木著臉腹誹道。

    “老師此言差矣，待律法修訂完畢，我便可以好好休息一段時日了，但老師案頭的麻煩，恐怕永無休止吧？”

    “……”這語調聽著分外熟悉，但謝樽不是走了嗎？怎么莫名其妙又回來了？

    “明日你別來我這兒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