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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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做不到看著謝樽落在必蘭真手上而無動于衷,必蘭真的那些手段,江明旭光是想想,就感覺渾身的血液已經凍結。 所以他會盡全力一擊必殺,速戰速決,把謝樽給救出來。 兩萬兵馬如今被他分為三路,呈合圍之勢向必蘭真逼近,另外還有一支隊伍已然深入北境,截取必蘭真往這邊輸送的輜重和糧草。 而另一邊,謝樽昏昏沉沉中,感覺自己身上的繩索被解了開來,隨后有人上前為他看了身上已然結痂的傷口。 謝樽身上與血痂融合的衣服被撕下時,即使已經在連日的折磨下失去了知覺,也忍不住抽搐幾下,痛出了一身冷汗。 正在自愈的傷痕被強行破開,覆上了烈性的草藥,謝樽痛得眼前一黑,徹底暈了過去。 再次醒來時,謝樽已經被挪到了帳中,雖然渾身痛得散了架似的,卻能感覺到身上回暖,逐漸有了知覺。 他動了動手指,發現自己的手被鐵鏈拷住,另一頭不知道連在了那里。 感受到腕上已經被捂得溫暖的鐐銬,謝樽忍不住有氣無力地嗤笑一聲。 就他現在這幅半死不活的樣子,動彈一下都無比艱難,更別說逃跑了,必蘭真還真是看得起他。 謝樽垂著眼眸躺了片刻,便有個額上貼著黑色羽毛,身形佝僂,皮膚黢黑松弛的老人走了進來,他粗暴地為謝樽檢查了一番,又往石臼中扔進了幾株草藥將其搗了開來。 酸苦的氣味彌漫開來,熏得人雙眼干澀發疼。 當那紫黑發紅的草藥泥被掏出來敷在傷口上時,謝樽感覺自己又死了一次。 雖然這藥看上去十分邪門,但效果卻是意外得好,山間隱隱傳來號角聲時,謝樽就勉勉強強能走動一二了。 這幾天那巫醫老者也沒閑著,每天都準時來為他換藥。 除此之外,他還會還用一種散發著淡淡松香味的黑泥,在他身上畫了一些亂七八糟的圖騰。 謝樽分辨了許久,也只看出其中似乎有蘭氏的烏鴉圖騰。 待到傷痕敷好,巫醫退了出去,謝樽沉默地將自己身上破破爛爛的衣服拉了起來,然后抬頭看向了必蘭真,眼神冰涼死寂。 他已經好幾天沒見過必蘭真了,從他躺進這個帳子起,必蘭真就像忘了他一樣,再也沒有出現過,直到今天。 “不如猜猜這是什么?”必蘭真對上了他的視線,笑著晃了晃手里的羊皮卷。 這種制式的羊皮卷,不需要猜也能知道必然是輿圖。 謝樽淡淡地移開了視線,然后又躺了回去。 然而他閉上了眼睛,卻不能堵上耳朵,必蘭真的聲音不斷灌入耳中,帶著難言的蠱惑,好像來自林野自然的默默低語。 “江明旭帶了兩萬人呢,就為了救你,如此大動干戈,嘖?!?/br> 初時聽到必蘭真的話,謝樽第一時間想到的是在這崎嶇的山間,人數很難形成壓倒性優勢,反而可能會導致機動性下降,軍隊被割裂劃散,各個擊破。 但隨著必蘭真的話語,謝樽很快就沒心思想這些了,他連日來被拉扯道脆弱如懸絲心弦再次繃緊,心緒被攪成一團亂麻。 他眼皮顫動,咬緊牙關,只覺得滿嘴苦澀。 “不過你也別急著高興,我可有一份大禮要送給他們,你很快就能知道了?!?/br> “說來,你這一條性命,值得用那么多人來換嗎?” 都是因為他,如果不是他的失誤,不是他考慮不周,剛愎自用,就不會死那么多人。 謝樽終日焦躁不安,無法入睡,甚至失去了對時間的感知。 不知過了多久,一天,或是三天四天,他被人用黑布蒙上雙眼,然后被架著帶到了一處山崖上。 那道黑布解開,謝樽眨眨被乍來的風吹得干澀的雙眼,隨后向下看去,霎時僵立原地。 他看著下方山林崖間鑿出的石臺和上面的器械,只覺渾身血液凍結。 他曾經在工部呆過一段時日,大虞軍備器械圖譜他都曾看過,因此一眼就認出了那些東西,那是改良過的輕便弩車,可以拆卸運輸,上面的疾風弩也已然安裝完畢。 而在另一些更大的石臺上,還有著幾架簡易的投石車。 必蘭真怎么會有這些東西? 這些都是虞朝軍械庫中的重要儲藏,怎么會落到必蘭真手上? 只是一瞬間,謝樽便感到自己腦中氣血上涌。 長安城中有人投敵。 這種疾風弩,只有長安的軍械庫中有! “我為江明旭準備的禮物,你覺得如何?”必蘭真笑了笑,然后手一揮,讓跟在他身邊的侍從將謝樽綁在了一旁的木樁上。 那侍從將謝樽綁好,又往他嘴里塞了顆藥丸,謝樽無力反抗,只能被迫將其咽下。 “最遲明日,江明旭就會帶兵路過這里,你且在這兒好好看著吧?!?/br> 接下來發生的事,是謝樽一生都不愿意去回憶的噩夢。 在午夜時分,謝樽就聽見吹起的山風中,傳來極輕的甲胄摩擦之聲,他想要大喊,告訴下面的人這里早有埋伏,被下了藥的咽喉卻發不出半點聲音。 粗重的呼吸聲只是一瞬間便被山風卷走,什么也沒有剩下。 他只能聽著山林之中傳來鷹隼的尖鳴聲,看著那些投石車上的草料球瞬間燃起,如同裹著巖漿一般的巨石,向著山下投擲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