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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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那天的插曲就好像是一個宣告轉機即將到來的信號, 清嵐之中的陰翳逐漸散去,疾病不再在這座小城中瘋狂蔓延,病者也逐漸好轉。 這些天陸景淵又收到了些消息, 如少年一般這樣暴亡的人在南郡上下還有不少,看來按照原本的計劃, 這場瘟疫還會掀起更大的波瀾。 情況緩和之后,一切有條不紊地恢復著,空氣中的焦尸腥氣漸漸散去, 但縱使災厄褪去, 這片土地上留下的瘡疤也不會復原。 蘆浦不剩多少人了, 家家離散,十室九空。 謝樽不久前才知道,田夢的母親和弟弟都沒能撐過去,那個與他只有一面之緣的刻薄女人在他們來后不久便已離世, 只在臨死前給田夢留下了一支銀簪和一句對不起。 只是潘和碩等人一直想辦法瞞著,而直到今天, 田夢仍然沉浸在鄰家哥哥慘死的悲傷之中, 沒有人告訴她她已經失去了所有親人。 但蘆浦終究還要繼續走下去,余下的人也必須熬過這個夏天, 熬過未來無數個大雨滂沱的夏天。 潘和碩說他可以收養田夢,正巧田夢與他的小女兒年紀差不多大, 可以作伴。 謝樽沒想好要怎么和田夢說這件事, 那天之后,田夢就把自己關在房間里再也沒有出來過。 時間在漫長的沉默中不斷流逝,轉眼七天過去。 清嵐往蘆浦的泥路上響起了熟悉的馬蹄聲, 趙澤風獨自一人,驅馬緩緩行進在略顯泥濘的土路上, 周圍是望不見盡頭的稻田。 看著彎折細瘦的莊稼,趙澤風只覺得陣陣頭痛。 即使水患并未成災,但今年過于豐沛的雨水,也淹得莊稼盡顯頹勢,今年秋收時定然不容樂觀,皆是又有得鬧騰了,不過這事落不到他頭上,也用不著他cao心。 其實南郡的事務處理好后,他并無必要來這一趟,連續一兩月輾轉與荊州各郡,他實在是有點遭不住了。 雖然喊苦喊累對他來說并不是什么光彩事,但他也必須承認,他現在累得半死,只想立刻回長安躺進他的富貴侯府里去。 況且長安還有件他不能錯過的大事將要發生,只是還未曾對外宣告而已。 只是謝懷清這個人,不論是出于私情還是公心,都讓他讓他有些放不下。于私他覺得這人與他十分投緣,于公,他不能放著這么個未知的隱患四處流竄。 之前在洛陽相識后他就派人去查了,但一無所獲。玄焰軍治軍嚴明,趙家的秘傳無人外傳,謝懷清其人也像憑空出現一般,不知來路。 趙澤風進入蘆浦后,遙遙地看見謝樽抱劍倚靠在衙門門口,同樣向他看來。 他一夾馬腹加快了速度,停在謝樽面前時,趙澤風將掛在馬鞍上的酒壇一解,高高揚起: “你我也可稱作朋友,今日我可不是來找茬的,烈酒去災,如何?” 看著趙澤風揚起的笑容,謝樽長嘆一聲,有些頭痛地揉了揉眉心,但看著趙澤風這副模樣,他心中卻是開闊了不少。 院落之中,小爐溫酒,趙澤風也不是什么講究人,直接將酒壇放到了不大的泥爐上,整一個頭重腳輕,看上去搖搖欲墜。 很快,燥烈的酒氣幾乎占據了謝樽的全部感官,這酒感覺還不用喝,光是聞著,他就撐不了多久便會醉了。 “不是都解決干凈了,怎么還是一副郁郁愁苦的模樣?”趙澤風好像知道謝樽不會動這酒,也沒去找碗,直接拎著壇子就灌下去一大口。 烈酒入喉,熱氣直直灼過四肢百骸。 不等謝樽回答,趙澤風便又開口了:“可憐那些死人?” 趙澤風說完,自顧自地輕笑一聲,隨意溫和得像那長安城中意氣風發的風流少年,與之前那個恣睢飛揚的少年將軍完全不同。 “你和他還真像,當年我帶他第一次踏上薊州的雪原,第一次血灑邊川后,他也是這副模樣?!?/br> ”你們是一類人,情思太多,心腸太軟?!?/br> 雖然趙澤風沒說,但謝樽的直覺立刻告訴他,趙澤風口中那個“他”,說得就是他的那位摯友,陸景淵的那位哥哥,謝樽心里不可避免的被勾起了好奇心,但還沒等他問出口,趙澤風就又出聲了: “說實話,這可不是什么好事,心力消磨,可是很容易早死的,那句話怎么說的來著?” “哦對,慧極必傷?!?/br> “……”謝樽瞬間收起了之前覺得對方溫和不少的想法,趙澤風還真是會說話,如果不是上頭有人護著可以無法無天,怕是早就被人套了麻袋打死了。 不過趙澤風說得對,精神的磨損比之□□要恐怖很多,最近他身上的疲憊感,已經遠遠超過了當年他在玉印山上晝夜不息的練武生涯,但是…… “無妨,我并不討厭這種感覺,總比麻木不仁來得好?!敝x樽說著,將被趙澤風放回小爐上的酒提起,猶豫了一下,淺飲了一口。 壇中酒滿,就趙澤風這溫法,可以說半點作用沒有,酒液依舊凜冽。 烈酒入喉,先是一陣清冽的涼意,隨即便火辣辣地在口中燒起。 “我怎么覺得你又在含沙射影地罵我?”趙澤風聽了也不計較,“隨你,但你可得自己調整,一輩子困囿其中,那可就注定一輩子碌碌無為?!?/br> 其實謝樽還真沒這種意思,他和趙澤風無冤無仇,如今也算半個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