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聞言垂了垂眼，說：“盟友許皇叔的好處，是鶴宵的性命？”

    “尋常人誰敢妄圖世子的性命？只要陛下與英國公府在，世子的地位穩如泰山，因此此人謀求的不只是世子的性命?！碧错y點到為止。

    皇帝眉眼陰沉，良久才說：“鶴宵的證據是秦王府書房的藥囊，皇叔自來就用那藥囊，書房都被熏入味了，那藥囊是秦王府的御醫專門調制，同樣的藥方不敢拿給別人使用，藥材昂貴，尋常人也買不起。鶴宵還拿了一張書信來，上頭是他對照那張可疑書信修正還原后的字跡，細節處與皇叔的字跡對得上。但到底不算鐵證，還有可辯駁的地方?！?/br>
    “奴婢有人證?！碧错y說，“陛下可還記得那個吉祥？”

    皇帝回憶，說：“是謀害傅璟性命的四人之一？”

    “正是。當初收到這封信的正是吉祥，他雖不識得對方的臉，但能對比身高、聲音，奴婢已經命他暗中辨認了可疑之人，已經確定那夜威脅恐嚇他的黑衣人是誰?！碧错y說。

    “是老九的人吧?！被实壅f。

    檀韞并不奇怪皇帝早有所料，點頭說：“正是澄明殿的掌事太監，如海?！?/br>
    皇帝閉眼，似嘲似嘆，“老九，是太心急了些?！?/br>
    他靜了靜，看向檀韞，“馳蘭，你可還有事瞞朕？”

    “有?！碧错y平靜地說，“此中還有何掌印的手筆?！?/br>
    皇帝說：“哦？”

    “幽巷中的馬雙受秉筆劉秧威逼利誘，暗中放如海出去，與巡街牌子故意演了出欲迎還拒的戲碼，就是為了讓陛下注意到尚在幽巷的傅恩?！碧错y說，“前些時候，陛下命奴婢與世子探查幽巷中事，何掌印怕事情敗露，決意除掉馬雙，以封緘其口，暗中下手的人已經招供此事由何掌印與劉秧命令?！?/br>
    “難怪翠尾那日幫著如海，”皇帝看著檀韞，“你這是故意放線?！?/br>
    檀韞也不隱瞞，直言道：“以奴婢的意思，這個傅恩不該放出來，但他突然鬧這么一出，必定有籌謀，此時放出線，待魚兒咬鉤，才好一網打盡?！?/br>
    皇帝笑了笑，“馳蘭，你有沒有想過，你這樣做，有鏟除異己之嫌？”

    “奴婢的異己是對陛下不忠之人，合該鏟除?！碧错y話語直白，“惠王在幽巷，秦王在宮外，若是中間沒個人牽線搭橋，他們如何能做這筆生意？何百載若不做這樣的事，奴婢縱然有心也拿他沒轍，可他就是這樣做了，能怪奴婢珍惜機會么？比起何百載，奴婢只輸在年少，此外只高不低，他能掌握司禮監，奴婢如何不能？”

    皇帝樂道：“你倒是理直氣壯?！?/br>
    “那您認為何百載比奴婢好么？”檀韞直勾勾地看著皇帝。

    皇帝投降，“不敢?！?/br>
    “傅恩不過是冷宮皇子，何百載好歹是內相，豈會無緣無故助他？必定是被許了什么好處，至于這好處是什么，陛下心如明鏡?！碧错y說，“奴婢是不喜何百載，但若不是他此次與傅恩勾連，奴婢此時也不會動這樣的心思?！?/br>
    皇帝嗯了一聲，說：“何百載比起檀河，各方面都略遜一籌，如今竟然連一顆忠心都穩不住了，朕也容不得他。只是此事連著老九和皇叔，朕尚待斟酌?！?/br>
    “傅恩在宮中，方便料理。至于秦王，他是天子皇叔，雖其心可誅，但到底被咱們扼殺在甕中，不如隱秘行事，如此方保天家顏面?！碧错y說。

    “不錯，此事不能傳揚出去，英國公和衛侯還在京城?！被实鬯尖庵f，“讓鶴宵去秦王府向皇叔請個安吧，皇叔秋日受涼，偶然風寒，往后就在府中好生休養?！?/br>
    他看向檀韞，“馳蘭，你代朕去探視?！?/br>
    檀韞知道，陛下這是讓他去監察，免得世子過火當即點頭應了。

    皇帝示意薛縈去點藥材滋補，趁隙問檀韞：“前個夜里外出不歸，跑哪兒玩去了？”

    “去世子府了?！碧错y老實交代。

    “哼?！被实鄄焕洳粺岬卣f，“現下可需要一座宅子了？”

    檀韞搖頭，認真地說：“天恩浩蕩，賜居蓮臺，奴婢此生不會要第二座檀宅?！?/br>
    “倒是還肯說好話哄朕?！被实坌牢?。

    “奴婢與世子是真心好，自然不介意這一段距離，奴婢也沒有哄陛下，陛下若有吩咐，奴婢隨時都聽從，陛下若需要奴婢，奴婢沒有不在的?！碧错y輕聲說，“一切都如從前，情分多種，無論哪種，奴婢都萬般珍惜?！?/br>
    皇帝心中那點隱秘的不安盡數散去了，他摸了摸檀韞的后腦勺，溫聲說：“嗯。去吧?！?/br>
    “奴婢告退?！碧错y行禮，轉身下了白玉階。

    *

    秦王被人從莊子里請回來，發現書房的藥囊不見了，正心虛忐忑，就聽人通傳，說世子爺來了。

    “不見，讓他滾！”

    “好大的脾氣?！备靛M入書房，走到窗前的榻邊，傅一聲連忙給他墊了層干凈的墊子，他這才坐了。

    秦王怒道：“這里是秦王府，哪有你擅闖書房的道理？外頭的人呢，都死了嗎！”

    門外的長隨不敢吭聲，垂首默立。

    “窗門都打開?！备靛φf，“味兒忒濃了，不干凈?！?/br>
    門外廊下的長隨安靜地聽從吩咐，秦王見狀拍桌而起，瞪著榻上的人，“傅濯枝，你到底要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