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百金？

    許久，老婦人才閉上嘴巴，“嗐”道：“我們老兩口做了半輩子扁食，還怕誰偷學??？自家做自家的生意，自家的味道，不妨事的，再說了，公子你一看就是富貴人家的孩子，哪會跟咱們搶生意？至于報酬，這要什么報酬，只要你肯學，咱們一定給你教會?！?/br>
    “就是，不要報酬?！崩项^子糊著白面的手指了指傅濯枝，“就沖著你這份心思，老頭子就愿意教你?！?/br>
    老婦人哈哈笑著說：“我家這老頭子年輕的時候也是為我學做扁食，我打小就愛吃這個！”

    “兩位伉儷情深，實在令人艷羨?！备靛μ?，認認真真地作了揖，“那就勞煩二位了?！?/br>
    傅一聲的傘被推開了，他眼睜睜地看著他家主子端起小板凳擠入老夫妻倆中間，大手一揮擼起袖子露出兩條白胳膊，盯著一邊講解一邊演示如何包扁食的老婦人，表情嚴肅得跟上朝的那些大人們有過之而無不及。

    太好啦。

    主子又找到了一件可以高高興興去做的事情。

    吾家有兒初長成。

    傅一聲欣慰地笑了。

    第32章 蘭香樓

    翌日, 檀韞獨自——表面上，前往蘭香樓赴約。

    堂倌將他引到雅間前，駱大勇已在門前等候, 這位土匪今日特意換了身打扮, 也穿了身時下文人常穿的襕衫，用網巾包起頭發, 生凹出了一種八竿子打不著的“斯文”氣度，好比野熊套上白紗裙，有些滑稽。

    檀韞作揖道：“駱公子?！?/br>
    “戴小公子?！瘪槾笥掠心Ｓ袠拥鼗囟Y，伸手“請”道, “里頭請！”

    他將檀韞帶到桌邊, 再“請”道：“請坐?！?/br>
    “多謝?！碧错y提了下大腿兩側的袍子, 屈膝落座。

    駱大勇提壺倒茶，說：“這是蘭香樓賣得最好的龍井，小公子嘗嘗?！?/br>
    論茶, 檀韞平日喝的都是極品，對這杯龍井只覺得一般, 嘴上卻說是好茶。他在駱大勇的注視中放下茶杯, 仿佛沒有察覺對方眼中那股無法克制的狂喜, 說：“多謝駱公子請我品茶，你真是好人?！?/br>
    “你我有緣相逢，一杯茶算什么？昨兒你說想了解濼城，我晚上回去就搜羅了濼城所有好玩的地方，等你有空，我可以隨時帶你去?！瘪槾笥乱贿呎f一邊觀察檀韞的反應, 見他突然抬手摁了摁眉心，不由“擔憂”道, “怎么了？小公子哪里不舒服嗎？”

    “沒、沒有?！碧错y放下手，勉強地笑了笑，“只是忽然有些困，失禮了?！?/br>
    駱大勇體恤地說：“天氣熱，白日犯困是常有的?！?/br>
    檀韞到底是個小年輕，不設防，見駱大勇是個熱情好客的體貼人，不由得生出親近之意，嘆氣道：“是啊，近來天氣太熱了，若非有事，我是不愿意出遠門的?！?/br>
    駱大勇昨兒離開百花樓就托人去查了“戴山”的底細，的確是陵縣人士，雖說父母早亡，但他先前在陵縣給李府家的少爺做先生，而這李府就是濼城知府譚驛他夫人的娘家。

    莫不是來奔喪的？

    “小公子人生地不熟的，不如跟我說你要做什么事情，我也可以幫你?！彼f。

    檀韞遲疑道：“這怎么好勞煩駱公子？”

    “這有什么，就當交個朋友，你來我往是常有的?！瘪槾笥抡f。

    “駱公子，你人真好?！碧错y感激地看了駱大勇一眼，又幽幽地嘆了聲氣，“不瞞你說，我有位濼城的故舊前段時日不幸遇害了，我來此地，是想探查一番?！彼淖?，沉聲說，“若是能把蟠龍寨的那窩響馬送進官府，故舊便可瞑目了！”

    好嘛，沖我來的，駱大勇眼睛咕嚕一轉，說：“蟠龍寨？你是來找他們那大當家的？”

    “不錯……雖然我一介書生，也奈何不了誰，但是若不做些什么，我心中實在不安?！碧错y語氣低落，“駱公子說要幫我，我心中很感激，可我聽說蟠龍寨的那群匪徒兇狠非常，作惡多端，我不想也不能牽連駱公子?！?/br>
    他捏住袖子擦了擦眼角，對駱大勇扯出一記笑容，“駱公子愿意聽我傾訴，我多謝你。今日你請我喝茶，我卻來不及再請你了，只能以后有緣再會?！?/br>
    駱大勇一著急，“這話是怎么說的？”

    “我明日就要走了?！碧错y說，“我打算去青州求見尤知州，求他為我的故舊報仇雪恨?！?/br>
    天真漂亮的小兔子！駱大勇放在腿上的雙手搓了搓，強行按捺住那股子沖動，說：“小公子，恕我直言，你這一趟就是白去，不僅白去，說不定還要把自己都搭上?！?/br>
    檀韞驚訝地說：“為何？”

    “你以為當官的為什么不剿蟠龍寨，是他們不敢不能嗎，是不想！”駱大勇傾身靠近對座的檀韞，盯著對方茫然的眼睛，壓沉著嗓音說，“蟠龍寨一年的上貢錢能抵他們十幾年的俸祿了，你以為蟠龍寨每年搶那么多金銀珠寶，最后大頭都被誰占去了？”

    “不，不可能……”檀韞臉色煞白，搖頭說，“官匪勾結，他們不怕朝廷治罪嗎！”

    “朝廷？大雍這么大，朝廷管得過來嗎？再說了，”駱大勇不屑地嗤了一聲，“皇帝才登基一年，自己屁股都沒坐穩呢，哪顧得上咱們這兒？尤為是知州啊，青州地界都歸他管，你去找他給你做主，不是把小命送過去給他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