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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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他們說,”皇帝語氣淡下來,“東苑本就要整修,也沒去別處新辟一塊地出來,搶誰的地盤了?別的朕就忍了,養養花,待身邊的人好一些也不行嗎?” “您別生氣?!碧错y側身,微微仰頭瞧皇帝的臉,很熟練地哄,“待會兒奴婢出宮給您選些好苗子進來,尋個合適的時機種下去,好不好?” 前世他沒這樣說,一道回宮的路上撞見簪星戴月的淑妃,皇帝對淑妃態度平常,看不出熱切,于是三個人擠在亭子里尬坐了半日,后來想起來就覺得有些好笑。 “好?!被实劬o繃的下頷松懈下來,“對了,既出宮了就順道打聽一下八弟和鶴宵的情況,聽說他倆還在搶男伶?!彼溲鄢爸S,“也不知到底是哪來的天仙,不夠他倆丟人的!” “鶴宵”是秦王世子的字,出生那會兒讓先帝爺取的,說起來這位世子爺的名、字都與他的生辰有關。 世子誕生時下大雨,正應了時節,英國公便為他取了“濯枝”二字為名,彼時先帝親征北境,思念雍京,就又在英國公寄往雍京的信上添了鋼筋鐵骨的“鶴宵”二字給侄兒做表字,摘取的是張九齡的一句“猶有汀洲鶴,宵分乍一鳴?!?/br> 乍聽只是應景應情的名字,但稍稍一品便可知先帝與英國公對世子的希冀和祝福都在其中,只是世子爺如今走馬章臺,不思進取,著實是辜負了。 陪皇帝四處逛了會兒,檀韞回直房換了身行頭出宮,隨行的是他的掌家宦官,翠尾。 雍京各大街巷的花鋪不少,檀韞去了好幾家,最后精挑細選出重臺紅蓮、秋萬鈴、醉飛紅、倒暈檀心、緋樓子等若干,讓各家的店鋪精心包好,晚些時候著人來取。 走出最后一家花鋪時,日頭已經落下,橙霞鋪展至遠處的城墻,最終隱入郊外的山廓塔樓,宏偉而瑰麗。 兩人找了一家飯館用晚膳,點的是薰蟲和菊花羹。這家的薰蟲是用油煎的黍面棗糕,配一碗去煩熱、清肝火的菊花羹,正好解膩。 用完再出去時天已經暗下來了,風有些冷,檀韞按了一下風領,在路上喚了個巡街衙役,詢問珉王和傅世子的蹤跡。 他并不期待觀賞兩男爭一男的戲碼,但想順路見一見傅世子,世子的確不大可能是野桃花或登徒子,但也并非絕無可能。檀韞的性子如此,只要起了丁點兒懷疑,這心里頭就像長了顆種子,必得生根發芽。 衙役沒見過檀韞,但翠尾將腰間的烏木牌子翻了過來,“伴駕”二字卻是驚人。他屈膝就要跪,被翠尾搶先攙了起來,便立刻恭謹呵腰道:“殿下和世子都在常樂巷的‘醉生夢死’?!?/br> 若說城西是“貴”,城東就是“富”,橘東街常樂巷的“醉生夢死”更是有名的銷金窟。兩人一路過去,剛到常樂巷,前頭一陣吵嚷,那香簾繡影的花樓門口跑出個褐衫內宦,翠尾認了人,“小爺,是珉王府的人?!?/br> 見檀韞沒動,翠尾上前攔住那內宦,指了腰間的牌子。內宦立馬如見神仙,雙手抱住他的胳膊,哭道:“世子要殺人啊,速救我家殿下!” 樓里的妖童媛女都聽到風聲,縮在堂中的兩側道上聚眾嘀咕,管事聽見風聲,立馬上前為檀韞引路。后頭還有一座樓,粉紗穿堂,端的是富貴做派,大堂打造了一座巨大的籠子,半懸空在二樓的高度,此時正有兩個年輕男人不著寸/縷地在籠子里做那種事,籠子四周的雅間里偶爾有叫好聲。 “啪!” 檀韞從側方的梯子上三樓,突然聽見一聲鞭響,低頭一看,那籠子里的其中一個男人正在拿鞭子抽身前的男人,跪/趴著的男人生得很白,背上已經有淡紅色的鞭痕紋路,乍眼像朵疏朗的紅梅。 男人在叫,神情吃疼,但又很愉/悅的樣子,檀韞問:“他為什么愉/悅?” “有人就喜歡這個?!贝湮舱f。 檀韞稍稍稀奇,“內獄審了那么多人,也沒碰見一個喜歡的?!?/br> 翠尾:“……” 緝事廠的鞭子和花樓的鞭子能一樣嗎?都不是一回事兒! 翠尾不忍檀韞細看,上前側身擋住他的視線,哄著他往樓上去,“小爺,回去可別讓柳來哥知道您瞧見這個了,他不知道得念叨到猴年馬月去?!?/br> 檀韞覺得翠尾說得對,繼續跟管事往前走,越走越安靜,聽不見呻/吟和鞭聲了,唯獨最末尾的房間里還在唱曲兒。 “碧樓冥初月,羅綺垂新風。含春未及歌,桂酒發清容……” 小調搖曳,音色婉轉,是《子夜四時歌》的一首。檀韞跟著哼了一句,翠尾在后頭伸手將門一推,一座璀璨奪目的“金銀山”當頭撞上檀韞,卸力倒在他腿上。 翠尾立馬扶住被撞退一步的檀韞,低頭瞧了眼那穿金戴銀得格外絢麗多彩的人,“珉王殿下?” 珉王聽到這稱呼,猛地仰頭對上檀韞的臉。他驚懼通紅的眼睛瞪大,抱著檀韞大腿的手猛地一緊,悶頭栽進檀韞懷里,“馳蘭!” 我們不熟,檀韞嘗試推開珉王,但珉王扒得很緊。 翠尾見狀俯身按住珉王的右臂,正好摁在麻筋上,珉王手臂一軟,同時感覺一道陰鷙的目光盯在自己背上,像是要把他的后心盯穿了去——傅濯枝這個虎狼禍胎!珉王驚惶得徹底軟了力道,哼哼唧唧地被翠尾趁機扶起來,挪到一旁安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