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世也發生過此事，但檀韞沒有太細致的印象，便問：“怎么個事兒？”

    “兩人在御花園賞花，據說起先表兄妹還有說有笑，也不知淑妃說了什么，世子突然就起火了?！鄙辛鴣碚f，“淑妃不是個妥帖細致的人，有些時候不知道什么話該說，什么話不該說，偏偏傅世子又是祖宗爺爺的脾性，忍不了她半點?！?/br>
    檀韞覺得這位世子爺不能說深不可測，要說太隨心所欲，因他脾氣又壞，就顯得陰晴不定了。但無所顧忌是皇帝都得不到的權利，要不惜命，不惜名，不惜讓天下人戳自己的脊梁骨。

    “傅世子雖驕橫霸道，但想來三兩句尋常不中聽的話也不至于讓他縱火，約莫是這話了不得，戳中了世子爺的逆鱗?！碧错y說。

    尚柳來說：“這事兒，說小了就是親戚打架，說大了也能給世子爺戴上一頂不敬天子的帽子，畢竟縱火是在御花園，淑妃也是陛下的嬪妃?！?/br>
    “陛下定然是選世子?！碧错y笑了笑，“我們也只是走個過場罷了，今兒天氣不錯，就當溜達一圈吧?！?/br>
    他們溜達到地方的時候，永安宮的院子已經架了板子，今天隨行的幾個宮人正在領護主不力的罪責，嘴巴都被堵住，慘叫聲哽在嘴里，但板子落在rou身上的悶響還是讓跪了一地的宮人噤若寒蟬，怕主子一句話，自己也要跟著吃瓜落兒。

    檀韞往殿里去了，尚柳來候在暖簾外。

    外頭一片愁云慘淡，里頭，淑妃剛醒，換了干凈模樣，正在榻上休息，顯然心有余悸，白著臉，餳著眼，變作一副病弱西子的美麗。

    檀韞在榻前問安，又問了兩句她的身體情況，后頭的太醫一一回了，說是沒傷著皮rou，就是受驚不小。

    “陛下怎么沒來？”淑妃可憐地巴望著檀韞，“叫你來看我的笑話！”

    在檀韞眼中，淑妃就像是一只漂亮嬌蠻的貓，會不合時宜地伸爪子扒拉你的褲腳，叫個不停，沒個安生，但因為它太小，太矮，連撕扯褲腳的威力也沒有，兩者之間的“對視”也就成了一人的居高臨下，連計較的心思都不必有。因此面對這樣沒頭沒腦的指責，他很溫和地說：“萬幸找回了小侄兒，陛下正在乾和宮點禮單，要送去慈安宮的，但陛下也掛念娘娘，特意遣奴婢來探望。娘娘受委屈了?！?/br>
    他提到慈安宮，淑妃就不好抱怨了，否則傳到太后耳朵里，又生是非，太后對小兒子都不大慈愛，更莫說她了?？陕牭阶詈竽且宦曒p飄飄的“委屈”，她嘴巴一癟，美目就落下淚來，哽咽道：“光是說說有什么用啊，知道我受委屈就替我做主??！”

    世子討厭宦官，是以當時連周渚都離得很遠，兩人到底是因著什么起了爭執，旁人都說不明白。檀韞說：“請娘娘把事情說仔細些，陛下才好斟酌?！?/br>
    他這樣一說，淑妃面上就有些心虛，不是理虧，是面對他的心虛。檀韞眉梢輕挑，轉眼看向周渚，淑妃倒有些著急地搶先，“你別欺負我的人??！”

    “就照例問一問?！碧错y溫和地說，“娘娘與世子都金貴，要把事情查清楚了，才能對文真侯府、秦王府和英國公府有個交代，是不是？”

    淑妃攪著腰上的被角，顧左右而言他般地嘟囔：“說得好聽，你怎么不去世子府照照例??？”

    “這便去了?！碧错y說，“娘娘若有委屈，千萬遣人告知奴婢，別讓世子建一言堂?！?/br>
    淑妃不可置信地睜大眼眶，眼睜睜地瞧著檀韞行禮、轉身走了，那模樣，是真讓陛下養成了個矜貴小少爺??！

    她轉頭看向周渚，又酸又氣地說：“他在威脅我嗎？”

    “您若不說什么，陛下就只能按照世子的話處置?！敝茕菊f，“世子本就金貴，先帝爺和陛下都喜歡他，他有先帝爺的免死詔書，背后還有北境，只要他不謀朝篡位，陛下都不會動他?！?/br>
    “我說什么，我怎么說，難道要我對檀韞如實相告，說是我請大表哥幫我對付他，大表哥卻因此要燒死我嗎！”淑妃咬緊下唇，又立馬疼得松了口，噎聲說，“為什么啊，大表哥同檀韞有什么交情？”

    這兩人是八竿子打不著的關系，周渚說：“奴婢覺得世子發怒不是因為檀監事，而是為他自己?！?/br>
    淑妃很迷茫。

    “檀監事是御前的人，您挑撥世子去收拾他，不就是讓世子去找陛下的不痛快么？世子因此覺得您要害他，生氣也在情理之中，至于縱火，”周渚想了想，“這行徑對世子來說也許不算出格，那可是位敢在先帝爺跟前拔刀殺人的祖宗?！?/br>
    世子的“豐功偉績”豈止這一件，淑妃一哆嗦，怔怔地說：“可我沒想害他啊……”

    周渚心說您真是高估了世子與您的情分，本就不是一家人，人家再不喜歡宦官，也不會被您當槍使。

    “早知道就不找他了！”淑妃攥著被角，突然靈光一閃，“他不是不喜歡你們這些閹人嗎，檀韞去世子府也會挨燒嗎？”

    周渚說：“難說?！?/br>
    *

    夕陽把天燒得像個大燙鍋子，檀韞站在世子府門前一邊仰頭望天，嘴上饞一饞那些個酥香餅子，心想待會兒出來去買個羊rou火腿餡兒的吧，一邊等候通傳。

    尚柳來還是不放心，“小爺，由我去問吧，您回馬車里?！?/br>
    “哪有這么慫的？”檀韞讓他邊兒去，想起上一世秦王世子本來也只是讓管家出來回復，并沒有讓他們進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