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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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次隨行的錦衣衛是檀韞從緝事廠挑的,錦衣衛如今還亂著,用起來不放心。他問:“喬樣的到了么?” 番子說:“照您的意思,他們走的是后頭的流光巷,經曹氏菜鋪、呡兒茶樓、一長蹴鞠社,最后在脈脈花舍停留?!?/br> 檀韞點頭,分了番子兩支兔兒簽,兩人一道往仰月樓去。 仰月樓在更東邊的潑云湖邊,圍岸而建,是佳節登樓觀景、平日登樓靜坐的好地方。檀韞對雍京的街巷十分熟悉,帶著番子抄近路走小巷——兔兒簽再不吃就不酥了!可街上人擠人,叫人一撞,就怕讓簽子插穿喉嚨。 行至途中,一身響聲沖天而起,天幕晦暗,火紅麒麟煙火憑空出現,是緝事廠的信號。 事情辦成了,檀韞收回目光,正抽出半支簽,突然頓住腳步。 “唰——” 番子的刀不及全出鞘便被一只黑指套包裹的手摁了回去,來人身手不凡,過了兩招后抬膝頂得番子俯身干嘔。腦后突然襲來一道拳風,來人嘖了一聲,偏頭閃避的同時一掌劈在番子后頸。 番子“呃”聲吃痛,閉眼倒地砸出悶響。 來人甩了甩手,轉身看過去。 檀韞左手拿穩剩下的兩支兔兒簽,右手松拳收回,說:“放肆?!?/br> 年紀不大,倒頗有靜中藏鋒的氣勢,來人提了提右手的指套,客氣地說:“家主想請檀監事一敘?!?/br> 上輩子檀韞在脈脈花舍遇刺,刺客早有部署,說明他身邊有內鬼提前暴露了制定的路線,后經查實,內鬼是身邊的一個火者。這回,他明面上一切照常,著番子喬樣去脈脈花舍釣魚,本以為會少一樁麻煩,卻不想是一樁換一樁。 上一世這人也在此處候他么? 半臂勁裝、馬尾、身段利落,是侍衛武職一類;長袍、鑲綠松石小冠、鹿皮靴子,絕非尋常大戶出身;面具后是雙荔枝眼,樣貌應該也不錯。 檀韞收回打量的目光,“想見我的人很多,貴主人得再等等?!闭D身,卻聽對方殷切挽留,“家主親至,誠意萬分?!?/br> 身后冷不丁響起一道輕巧的腳步聲,檀韞眉間微蹙,猛轉身的同時袖箭疾出,柔軟寬大的白方緞和強勁的迷香卻在他看清對方前打在他的眼睛上,他踉蹌著摔下去的同時聽見箭頭入rou的哧響,那人卻不覺痛似的,克制地笑了一聲。 該死! 檀韞再醒來時發現自己被蒙著雙眼,先前剩下的兩支兔兒簽估計已經被野狗叼走了,他雙手空空的被舉至腦袋兩側、綁在身下的榻上。榻上鋪了層毛毯,不硌骨頭,他的大氅被脫掉了,腳腕也被一起綁在榻尾。 這是個完全受制的姿勢。 但沒人會將仇人或想除掉的人綁進熏百合香、燒暖炭的房間,用柔軟不勒rou的緞子綁住手腳,在檀韞看來,這種意味不明的綁架比真刀真槍的刺殺或者入骨見血的凌/虐更危險,他竟翻船栽進了這樣別致的陰溝子。 不是遇刺就是被綁架,難不成他命中注定今日有一劫? 腦子里迅速搜捕嫌疑名單,檀韞說:“說話?!?/br> 屋內的安靜仿佛聽到指令,終于破開裂縫,答話的是一道很輕的呼吸,就靠近他的左太陽xue,像只覬覦著、隨時可以吐出蛇信子的毒蛇。 檀韞汗毛卓豎。 “莫怕,我不會殺你?!?/br> 對方說話了,很輕,像是被什么籠罩著,茫茫的聽不真切,是他們見過面,怕他聞聲識人,還是單純的格外謹慎? 總之檀韞沒有辨認出來,真誠地說:“但是我想殺你?!?/br> 對方渾然不懼,好奇道:“你經常這樣震懾別人?” 離得這樣近,檀韞卻聞不到對方身上的味道,只有一股淡淡的血腥和藥味,這是一種被刻意遮掩、清洗過的干凈。他否認,“我頭一回遇見你這等腌臜?!?/br> 對方沉默一瞬,“我什么都沒做,只是想和你說說話?!?/br> 低低的,聽著甚委屈,檀韞略感驚奇,“非得用這種方式和我說話,你很見不得人?” “面對面的,我……我怕說錯話惹惱你,也怕一個控制不住就冒犯了你?!睂Ψ秸Z氣誠懇,“我不想你不高興?!?/br> 難道把他綁起來就不算冒犯,他還會高興?檀韞覺得這人的腦筋多了個彎,不再糾纏這個話題,轉而審判道:“你脫了我的鶴氅?!?/br> “幫你脫過鶴氅的人那么多,你也覺得他們腌臜?” 這話有點咬牙切齒,讓檀韞聽出了幽怨和……嫉妒?他愈發莫名,“你還綁著我,這是對待臠/寵的把戲?!?/br> 對方放松語氣,笑他沒見識,“那樣的把戲會比這壞百倍,你沒去過風月之地,自然不知?!?/br> 檀韞是沒去過,只是想起宮里的有些宦官與人廝混,是要把人綁起來才好作弄……等等,難不成這人也懷著這種齷齪心思? 他蹙了下眉,還沒來得及說話,對方已經自顧自地表揚他,“不去好,嫖的賣的都不是好東西?!?/br> “是么?”檀韞突然偏頭,嚇得對方往后瑟縮了一下,沒讓他的鼻尖碰到自己。 這般閃躲又不像要作踐人的樣子,檀韞只得暫時放下這個猜測,轉而問:“所以你常去那種地方?” “嗯?!睂Ψ降哪樉屯A粼谂c檀韞差一點、卻絕不會肌膚相碰的位置,逗貓兒的語氣,“要不要來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