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我會用一生來夢見你(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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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手錶指向下午三點十分,薛景屹來到藥癮戒治科的樓層。 「薛醫生?你怎么來了?」 向柜檯的醫護人員笑著點頭,薛景屹掃視了圈等候區,卻空無一人,「那個孟乘淵患者呢?今天出院的?!?/br> 「喔,你說那個不能說話的?」醫護人員笑,「他啊,等不及見他女朋友,自己先回去了?!?/br> 「什么?」薛景屹皺眉,「他什么時候走的?」 裴晚曦趕到d市巖谷醫院時,裴華信已被安置到腫瘤科的單人病房。 胃癌、五年、中末期、過度勞累、飲食不規律、過量飲酒?? 剛才醫生說的各種關鍵詞在腦中盤旋,裴晚曦垂著頭,雙眼通紅。 她看向病床上熟睡的婦人,憶起二月底兩人在咖啡廳見面的場景。 那時她明明看見裴華信面色痛苦地拱起背,整個身體都縮成一團,她卻以為裴華信在裝病,視若無睹地扭頭離開。 抹去流下的淚水,裴晚曦自責地皺起眉。 她怎么五年來都不知道裴華信得了??? 她可是她唯一的家人了啊。 「叮鈴鈴——」 手機鈴聲響起,裴晚曦從包里拿出手機,看到來電人是薛景屹,邊接起邊走出病房。 「喂?」 『裴晚曦?』 裴晚曦反手正帶上門,聽到薛景屹的聲音:『我沒接到孟乘淵,戒治科的人說他十分鐘前自己回去了?!?/br> 「什么?」裴晚曦怔住,視線落在走廊盡頭的窗戶。 城市的天空不知何時從艷陽高照轉為烏云蔽日,彷彿被某種無形的力量驅動,積雨云以不自然的速度迅速聚攏。 倏忽,一道驚雷劃破天際。 「轟隆隆——」 變天了。 一瞬間,有股寒意從骨髓蔓延至頭皮,裴晚曦呼吸顫抖,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瞥了眼病房內的婦人,她咬了咬牙,扭頭奔出長廊。 ? 灰塵瀰漫的屋內,方泰錫一手舉槍對準孟乘淵,一手拿起旁邊的文件夾。文件夾里裝有關于加拿大的移民資料,以及裴晚曦和孟乘淵的各種出國文件。 方泰錫晃了晃文件夾,露出滲血的牙齦,冷笑道:「孟乘淵,你要出國?」 「你住院以后,因為當初救了你,老大天天把我整得要死,結果你現在要出國逍遙了?」 帶傷的面容因憤恨而扭曲,他把文件夾扔到地上,「因為覺得你可憐,才叫你出院好好過日子,你就真當自己是大爺了???」 見方泰錫雙目猩紅,熱汗從額角滑至下顎,孟乘淵察覺到他情緒不對,邊緩步靠近,邊比起手語:『你冷靜點,把槍放下?!?/br> 可同時,方泰錫卻將手槍伸向木盒。孟乘淵心臟一緊,停下腳步。 「這里面藏了什么?」方泰錫仍直視他,槍口攪動一罐罐指甲油,發出清脆的琉璃撞擊聲,「為什么要包成這樣?」 看向地上的真空袋和割開的層層膠帶,孟乘淵瞬間明白裴晚曦的用意,卻不知該如何解釋。 「難不成和我們過關時把那些貨混在乳液里一樣,這些瓶子里除了指甲油,還摻了別的東西?」 孟乘淵皺眉,上前一步想用手語解釋,方泰錫卻嗤笑一聲,臉色陰沉下來,「我就說在洛杉磯那會兒,你一個大男人,怎么一天到晚買指甲油這女人家的玩意兒,原來是這樣啊?!?/br> 「你打算留證據,等哪天翻身報復我們,是嗎?」他冷哼,「看來你女人說得沒錯啊,老大當初怎么不直接一槍殺了你,免得留后患?!?/br> 沒料到方泰錫會誤會成這樣,孟乘淵急得直搖頭,一時忘記自己不能說話,唇瓣開闔,吐出乾澀的空氣:『不是,我沒有,那只是——』 「孟乘淵,你應該懂老大的個性?!?/br> 再次將槍口對準孟乘淵,方泰錫瞪著他,額角浮出青筋,胸膛起伏不定,「他只會把利益最大化、麻煩最小化,如果不知道一株草有沒有毒,那就連根拔起它?!?/br> 「給你的兩百萬和殺柴豪的替死鬼,確實是這些年來的報酬,你辛苦了?!?/br> 「但是孟乘淵,老大是不會允許風險存在的?!?/br> 聽著方泰錫決絕的話,恍若冷水從頭頂澆下,孟乘淵身子一晃,感覺心臟瞬間被鎮麻了。 「所以??」方泰錫皺起眉,嗓音顫抖,「一開始我就告訴過你了啊,不要去招惹黑市那些人,你為什么不聽!」 孟乘淵看著舉槍對著他的男人,身體好似被抽乾,轉瞬被絕望填滿。 他無聲張了張唇,比起手語:『你要殺我?』 然而,這舉止像觸碰到男人的某片逆鱗,方泰錫抽了口氣,忽然失控地朝他吼:「不要對我手語!不要!」 『方泰錫,你冷靜,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br> 孟乘淵沒聽話,用嘴形和手語繼續向方泰錫說,甚至走近他想安撫他崩潰的情緒,卻才邁出一步就被男人喝止:「你不要過來!」 「這槍已經上膛了,再過來我開槍了!」 孟乘淵立刻止住步伐,雙手僵在半空中。 男人血絲滿佈的雙眼漫出恨意,食指扣在扳機上,神情沒有絲毫開玩笑的意味。孟乘淵心臟猛跳,不敢輕舉妄動,只能用冤望又懇求的表情看著他。 空間中靜得只剩下兩人急促的喘息聲,方泰錫瞪著高舉雙手的孟乘淵,咬牙切齒,情緒已近乎癲狂。 「孟乘淵,我知道你很聰明,比我們都聰明。我們不是同類人,老大這里不是你的歸宿?!?/br> 方泰錫說著,眼眶溼紅,嗓音漸漸哽咽,「所以當年,老大才讓你被灌汽油沒了嗓子。但沒想到你沒了嗓子,還能再惹事??」 「看來,讓你變成啞巴,還是不夠的?!?/br> 將槍口對準孟乘淵的左胸,方泰錫艱難地咽了口唾沫,眉頭緊鎖,「當年你在洛杉磯逃跑,我就告訴過你,到了老大手下,要活命就別想當人,要當他的狗?!?/br> 孟乘淵面如死灰,不斷啟闔唇瓣,卻無法發聲,只好不停搖頭。 『不是、不是、不是——』 強逼自己忽視他眼底的無辜和恐懼,方泰錫咬了咬牙,「孟乘淵??不像你是人,我是他的狗,我沒有你的勇氣,我不敢背叛他,不然死的就會是我?!?/br> 雷霆從層層疊疊的烏云劈下,看著男人絕望心死的表情,方泰錫終究忍不住大哭,成串的淚水滑到下巴,滴到地上。 「你這該死的啞巴,我就說了,就說了??」 「對不起,孟乘淵?!寡例l咬出鮮血,方泰錫閉上眼,扣動扳機—— 「砰!」 「孟乘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