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這并非是向舒想得太多, 雖說風致樓風生水起,但在神君公上胥面前到底也只是小打小鬧的生意,公上胥大手一揮就能讓他關門大吉,甚至還能讓一介小仙死無葬身之地。 向舒知道, 以樓燼的為人斷不會拉他下水, 但他縱橫捭闔多年,萬事都慣于給自己留一點余地,總不至于將自己逼上絕路。 樓燼稍作思量,道:“那便只將杯子交給他就是了?!?/br> 向舒又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樓燼則示意他無妨。 在樓燼面前,向舒收起了方才那副嬌媚的風姿, 猶豫了一會,道:“雖說晚輩不該多嘴的……” 樓燼正要喝茶,應聲落盞。 向舒纖指相擦,在廂房外施了個隔音咒,這才重新開口,語氣也嚴肅了起來:“最近神界好像是要有什么大動作了,還請前輩多加小心?!?/br> “你從哪里聽說的?” “風致樓水露恩客眾多,其中不乏神仙之屬,酒過三巡難免說漏嘴,更何況這事好像不是說說而已,雖也并非到人盡皆知的地步,但已經不算什么秘密了?!?/br> 樓燼瞇眼:“具體怎么說?” 盡管屋外已有隔音咒,但向舒還是下意識壓低了聲音,道:“聽說……神君要重修混淵海了?!?/br> 樓燼一怔:“重修混淵海?” 所謂混淵海,本是上古神跡,因其地處靈力最盛之處,千百年前也曾被奉為神界圣地,后來靈力枯竭,混淵海也逐漸落魄到無人問津的地步。 所有人幾乎都將這地方遺忘了,如今向舒乍一提起,樓燼才恍然想起這個地方來。 而江灼的臉色則在聽到這三個字的一瞬間陡然大變。 向舒抿唇點了點頭:“雖不知神君意欲何為,但……那地方都荒廢這么久了,總覺得不是一拍腦袋就做下的決定?!?/br> 說完,向舒又看向了江灼,見江灼臉色陰沉便以為他還在氣頭上,匆忙斂下眼神,畢恭畢敬地倒了一盞茶:“魔君陛下請用茶?!?/br> 江灼看也不看地把茶盞原樣推了回去。 向舒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就這么不尷不尬地站著。 樓燼用眼神對向舒說:你別招惹他了。 向舒:不是,我這不是怕我招惹他了么。 樓燼:你已經招惹完了,就別補救了,越描越黑。 向舒:…… “總之,”向舒深吸一口氣,從桌上拿起玉冥杯收在袖中,“前輩所托,晚輩自當不遺余力,如果還有什么口信的話晚輩也可盡綿薄之力?!?/br> 樓燼還在想混淵海的事,“嗯?”了聲,道:“沒什么口信了?!?/br> 他本想著,易明見到玉冥杯定會察覺到樓燼有事找他,所以不需要什么囑咐,易明也能領會到自己的意圖。 如果多說一句,又被有心之人聽到,傳到了公上胥的耳朵里,一切就復雜起來了,所以還不如什么都別說。 “我們歇息一晚就走,”樓燼道,“應該有空房吧?” 向舒笑了:“那哪能沒有呢?” 向舒本還想問要不要再騰一間房出來,但轉念一想,樓燼和魔君也不是一般關系,應該也不用避諱什么,便沒有多問這一嘴,生怕多說一個字又惹魔君不高興了。 臨走前,他又偷偷乜了江灼一眼。 樓燼見他眼色不對,便問:“怎么了?” 向舒:“魔君……好像……不太對勁……” 不對勁? 樓燼回頭一看,江灼臉色紅得有些異常,眼神也渙散縹緲,連喘息都不規律起來,唯獨兩道眉之間像有什么深仇大恨似的深深皺在一起。 只一剎那,樓燼便知道江灼中招了。 “你先走吧?!睒菭a下意識擋在江灼身前,“我有事再叫你?!?/br> “他……”向舒的眼神又瞟了過來,顯然也是明白了過來,“知道了,那晚輩就先告退了?!?/br> 雕花木門在身后合攏,樓燼反手又加了一層隔音咒,這才對江灼說:“江灼,能聽到我說話嗎?” 江灼沉悶地點點頭——能聽到。 “我先帶你走?!睒菭a攬著江灼的肩扶他站起,但江灼渾身發軟,像沒骨頭似的,站起來又順著往下滑,一不留神就“咚”的一聲原樣坐了回去。 這種香本來不該對江灼起作用的,但他有寒傷在身,筋脈有損,剛進屋時又毫不設防地吸了好幾大口,就算后來掐滅了,空氣中縈繞著的香薰也慢慢浸入了肺腑,回過神來的時候就成了這個樣子。 江灼順勢握著樓燼的手,口中在喃喃著什么,樓燼湊近了才聽清他說的是“混淵?!比?。 “混淵海怎么了?” “如煉……” “如煉又怎么了?” “如煉……是在混淵海死的?!?/br> 江灼每說幾個字就要停下來喘兩口氣,因為過度的呼吸,眼尾也冒出了兩抹氤氳,就這么綴在白皙泛紅的皮膚上,好像九天之上縹緲又惑人的星辰。 他好似哭了,又好似沒有。 樓燼嘆了口氣,抽回了手:“你說你,分明與我同處一室,又是在這月下花前的地方,偏偏非要去提不相干的人?!?/br> 江灼手中一空,眼神自然追了上來。 樓燼飲茶,他便不聲不響看著樓燼提杯放盞,樓燼喝完了,又倒了一杯,他這才想起什么似的,訥訥開口:“你不是……不愛喝茶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