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根本沒人敢跟他們說他們即將命不久矣的事實, 誰都開不了這個口。 大家都是同門,昨天還彼此聚在一起好端端地談天說地呢, 今天就被人稀里糊涂地剖去金丹,多少年的修為都竹籃打水,命數也即將終結。 容嘉道:“你們的金丹……被剖了?!?/br> “什么?”這些人壓根不信,但還是不敢怠慢, 自行查看一番后發現金丹確實還在體內, 登時更不信了,“你瞎說什么呢?凈嚇人!” “他……他沒瞎說?!币粋€修士臉色鐵青地扯了扯他的袖子,小聲道。 “我們都被騙了,你們的金丹早已被剖了出來, 現在體內的那枚是假的,不日就會消散,屆時……” 他話都不用說完,人人都清楚屆時會發生什么。 他們對于登仙的期望終于化成了毒蛇, 在他們的心頭重重咬了一口, 直至血rou模糊。 不敢置信,自欺欺人,慌亂,恐懼, 這一切最終演變為死一般的寂靜,所有人都還沒接受這個事實。 “也就是說……我們要死了……?” 大家的目光紛紛射向了坐在一旁的朱禮, 朱禮的臉色也不好,面對這一道道目光,更是慚愧到無所遁形。 “明明是宗主說……說仙長可以帶我們登仙的,要我們放一萬個心……” 朱禮壓根不知道該說什么。 先是親生兒子的背刺,隨后又是全宗上下的詰問,朱禮整個人好像瞬間蒼老了十歲一般,干裂的嘴唇不住地發抖,面上一點血色也無。 他最終看向了朱宣。 “你……你騙我們?” 寥寥幾字,好像是生銹的鐵刃劃過同樣生銹的劍鞘一般。 “我也有苦衷?!绷季?,朱宣才沉沉開口。 他并非全無良知,做這一切的時候也有愧疚,只不過和龔寧的命相比,這份愧疚就顯得太過微不足道了。 龔寧如果死了,他在神界就會舉目無親,這段日子他也知道自己為了龔寧樹了多少敵,到時候所有都會反噬在他的身上。 他只是仙,死都沒有人管是怎么死的。 朱宣不敢看朱禮,不敢看朱念,更不敢看在場的所有修士,眼神就在半空中沒有落點地掃視著,最后落在了一顆郁郁蔥蔥的樹邊。 他稍微沉默了一下,接著道:“當時爹渡劫在即,是我向龔寧上神苦苦哀求,上神才同意跟神君說說下借玉冥杯,雖然爹到最后沒有用上,然而設若用上了的話就是過命的人情,我理應還給上神?!?/br> “你這么有孝心,怎么不用你的命去還?”容嘉譏諷道。 朱宣猛然看了過來:“跟著叛徒為虎作倀的人有什么資格說我?” “至少我沒有讓我爹去給我相好的償命,”容嘉理直氣壯,“而且那龔寧本來也是死有余辜,若非他一而再再而三欺辱我師父,又怎么會落到如今這般田地?” 朱宣額角已經現出了青筋,但礙著樓燼在場,他不敢真的得罪容嘉。 他不再跟容嘉吵嘴,慢慢后撤了一步,容嘉則料到他有想跑的意思,將他一把抓?。骸膀_了人就想跑?” 朱宣反手掙脫,現出法器來,趁著容嘉不備就襲了過去,又看準了容嘉躲的那一瞬間翻身入云。 容嘉轉頭大喊:“師父!他要跑了!” 樓燼揚起下頜,沒有出手的意思:“你不會打不過他吧?” “……” 樓燼抬抬下頜:“去,讓為師看看你的本事?!?/br> “噢?!?/br> 容嘉得到首肯,與朱宣纏斗起來。 朱宣雖然比容嘉修為高,但容嘉這段時間在妖界也精進了不少,一時并不落下風。 天上打得不可開交,地上依舊是人心惶惶。 朱念茫然地看著自己父親上天入云左右翻飛的身影,茫然地轉過頭來,問樓燼道:“前輩,我爺爺會死嗎?” 樓燼沒直接回答他:“他金丹被剖,如果現在把金丹按回去,或許還能撿回一條命,但修為就不敢保證了?!?/br> 聽到一絲轉機的朱念眼神一亮:“您能救他和全宗上下這么多前輩嗎?” 樓燼側眼看向朱念。 沒看出來,這對祖孫的情義倒還挺深的。 但朱念這一問,饒是樓燼都很難給出一個答案。 如果真要說的話,那就是救不了。 方才樓燼早已注意到朱宣腰側掛著一個儲物囊,是神品,并非他這種階段的仙能得手的法器。 所以那儲物囊大概率是公上胥給他的,用來裝他從獨月宗剖下來的金丹。 而且,這儲物囊應該直接連接著公上胥,這邊剛裝進去,公上胥那邊立馬就能拿到,所以這些金丹估計在剛剖下來的時候就已經到了公上胥手中了。 也就是說,在場的這些修士基本上是必死無疑。 一切都晚了。 “其實你們還有轉世的,”樓燼委婉地安慰道,“身死并非是絕路?!?/br> 朱念聽懂了樓燼沒說出口的答案,愣愣地張開口:“轉世……” 他像上岸的魚一樣艱難地喘息著,回頭去看了一眼朱禮,眼神便再挪不開了。 “轉世……轉世之后,爺爺還能是我爺爺嗎?” 朱念身為堂堂七尺男兒,此時眼眶通紅,死死咬著下唇,幾乎都能看到唇齒相抵的血印子。 樓燼有點動容,道:“其實當鬼也行,我認識冥界之主,是個好人?!?/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