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眼淚從江灼眼眶中滾了出來,溫熱落在了青筋暴起的手背上,砸出一個小小的水花。 容嘉已經在翻白眼了。 江灼并不只是簡單地扼住了他的喉嚨,最要命的是從他掌心里傳出的法決,這讓容嘉感覺自己的脖子要被燒斷了,劇痛混合著要命的窒息感鋪天卷地而來,容嘉只能拼命拍著江灼的手,祈求他放自己一條生路。 他此時才真正意識到江灼究竟是怎么樣一個人。 人人都說魔君是此間之最的魔,不僅是修為,更是他那嗜血的性子。 相處下來,他本以為傳言并不為真的。 原來是因為他此前還沒有觸到江灼的逆鱗,才會被他那一副模樣所迷惑。 “求……你了……” 容嘉知道,自己死定了。 任何人面對死亡時都不可能坦然,容嘉又更是一貫怕死,對于死亡的恐懼讓他大腦空白,感覺自己立馬就要死了,但那要命的灼痛又提醒他還沒有到那一刻。 這陣灼痛沒有持續很久,容嘉被橫著扔了出去,在空中翻了整整兩圈,隨后重重撞在山壁上。 容嘉顧不得疼,扶著喉嚨狂喘一口氣,這口氣灌進了已經血rou模糊的喉腔,激得他立馬接連嘔出幾大口血來。 他慌忙看向江灼,只見江灼還站在原地,手緊緊握成了拳,力道之大使他整個人幾乎都在顫抖。 “謝……謝謝魔……君……不殺……之恩……”每說一個字,容嘉就感覺有刀子在刮他的嗓子。 江灼原地蹲了下來,抱住了自己的頭,身形在昏暗的光影下縮成了小小一團。 好像在哭一樣。 容嘉知道江灼大概在極力忍住不殺自己,所以壓根不敢出半個聲,生怕江灼回心轉意,翻手就給他小命拿了。 一派寂靜中,只能聽到江灼極力抑制的嗚咽,和容嘉急促又短暫的呼吸。 容嘉不敢直視江灼,卻又不確定自己是不是真的劫后余生了,眼神偷摸摸往那邊瞟。 ……這個時候是不是得說點什么?繼續道謝嗎? 還是干脆站起來就跑比較好? 不行,不敢說話,也腿軟跑不動。 容嘉崩潰到快哭了。 就在這時,樓燼的聲音突然從黑暗中響了起來,刺破了這死一般的寂靜。 “江灼?!?/br> 江灼肩頭猛然一震,抬起頭來:“樓燼?” 大概是因為外面的火燒得差不多了,山洞里的火星也滅了,唯一的光源消失,整個山洞里一片漆黑。 “讓容嘉走?!?/br> 因為看不到樓燼在哪,因為山洞里有回音,這聲音仿佛從四面八方傳來一樣。 容嘉像抓住了救命稻草,帶著哭腔開口:“師父——” “別喊,”樓燼的聲音頓了頓,“為師還沒死呢?!?/br> “師父還沒死,徒兒差點死了!”容嘉哇地一下哭了出來,上氣不接下氣道,“師父救救我!” 樓燼:“……別哭了,頭疼?!?/br> 樓燼的話比平時任何時候都要簡短,哪怕是一句調笑。聲音中也夾雜著極其容易被忽視的粗重呼吸。 江灼敏銳地意識到,樓燼大概率快要墮魔了,這會正是最痛苦的時候,天劫也即將降臨。 江灼感覺樓燼似乎走到了自己的面前:“你——” 樓燼對他道:“扇子給我?!?/br> 江灼沒聽清:“你說什么?” 樓燼卻沒再重復了。 幾乎是在江灼都沒有反應過來的瞬間,他后頸一痛,心口佛被粗暴地拽了下來。 江灼驚道:“你做什么?” 樓燼道:“賠你?!?/br> 江灼一怔,過了幾息才問:“你都……聽到了?” 樓燼未置可否。 江灼自己都沒意識到自己的聲音中帶著不易察覺的急切和心虛,問他:“你聽到了多少?” 樓燼沉默了會,笑了:“你猜?!?/br> 江灼不猜,這會兒根本不是打啞謎的時候。 現在連唯一能助樓燼渡劫的骨扇也用不成了,樓燼很有可能會喪命于此,而作為當事人的樓燼似乎并沒有意識到這一點。 “先渡劫再說,”江灼道,“你不能死?!?/br> 話說完,卻無人回應。 “樓燼?” 江灼伸手往面前的黑暗中一探,面前空空如也,本站在這里的樓燼此時已不知去向。 他心中一驚,施法照亮整個山洞,只剩下他和倒地不起的容嘉兩個,哪里還有樓燼的身影? ----- 江灼和容嘉說的那些,樓燼全都聽到了。 魔骨,師父,重生,樓燼聽得一字不落,雖然軀體上已經痛苦不堪,但他很快明白了江灼的所有意圖。 江灼接近他是為了復活那個“師父”,他很可能是被江灼當成了一個爐鼎,江灼一直養著的骨扇其實是那個“師父”的魔骨,如今魔骨有損,江灼所有的打算全部落空。 對于這一切,樓燼的心情幾乎可以用波瀾不驚來形容。 他早就猜到了。 只是,從江灼口中聽他親口說出來,總歸還是有點……失落。 樓燼不耐地“嘖”了一聲。 ——如果只是把他當爐鼎,為什么不早點動手? 江灼顯然也沒意料到樓燼會墮魔,不然就按照他的性子,一定會提前準備好一個萬全之策,以保作為爐鼎的樓燼不喪命于天劫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