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他話沒說完,脖頸就切進一股寒氣,頭都不能回,只能以后腦勺表達疑問。百里疾刀尖點在他左耳根,嘆道:“本來說打你一頓算了,看來你是真想死?!?/br> 江水深盡可能小心地搖搖頭?!拔也幌胨??!?/br> 百里疾厲聲道:“你敢把我姐的東西送人!” 江水深道:“那本來是我送你jiejie的。她不要了,就不是她的東西。我送給她了,就不是我的東西。阿捷要是知道我現在還留著它,只會笑話我罷了?!?/br> 百里疾二話不說收刀,徑直推開門進了院子,原來大門也沒鎖,只是關得嚴實。朝露被濃花密葉糾纏,還沒有蒸發殆盡,百里疾深深呼吸了幾口潮潤辛辣的空氣,不一會江水深也拎著藥簍進來,在井邊洗了把臉。他倒是若無其事,百里疾冷笑道:“治不好人,也要怪你。治好了人,還要怪你。你這大夫當的,著實失敗?!?/br> 江水深道:“我做什么也未必成功?!?/br> 百里疾玩味地盯著他?!胺讲拍俏恢皇莾A家蕩產而已,要是家破人亡了你怎么辦?不怕半夜有鬼來找你嗎?” 江水深笑笑?!安徊钸@一個?!?/br> 百里疾不咸不淡地:“江大夫,挺會說啊。你那小尾巴呢?” 一提冬凌,江水深就有點頭疼?!霸谏嚼锱鲆娙蕪R的小道士出來拾柴,說最近養了一個小猴,就去人家家里玩去了?!彼逼鹧?,不知道哪里骨頭清脆一響,疼得倒吸一口涼氣,抱怨道:“你下手太重了?!?/br> 百里疾:“有嗎?我卻感覺你皮越發厚了?!?/br> 江水深:“那不能跟你比,你風華正茂,我可是上了歲數,最近經常腰疼,腿疼,渾身疼?!彼只顒恿艘幌录绨?,示意百里疾跟他一同進屋?!澳氵@么一大早跑來,不是只為了打我一頓的吧?” “不是,那屬于意外收獲?!卑倮锛驳挂蔡孤??!皼]什么大事,只是突然想看看你死了沒有。還有就是你上次托我的那套東西,我在京城可是跟多少人打聽,腿都跑斷了才弄來?!?/br> 他從包袱里取出一個匣子,內中是一套小巧的針鑿刀剪,曲直形狀各個不一。江水深取出一根銀針仔細觀視,又輕輕彎折試探硬度,百里疾道:“你現在倒像是天生就做這一行。估計觀器樓最近鬧出的亂子,你也是兩耳不聞?” 江水深頭也不抬?!皼]有。隔這么老遠。他們怎么了?” 百里疾道:“他們最近丟了東西。好像是一柄劍,一張弓,還有一個香爐?!?/br> “這關我什么事?!?/br> “是不關你事?!卑倮锛膊换挪幻Φ卣f?!耙膊魂P我事,我只是恰好聽到了嘛。我這一路過來,大街小巷都有人在講論,丟東西不說,居然還讓人家全身而退,觀器樓成笑話了,什么百年老店,紙糊的一樣。雖然沒證據,都猜是指月堂的人干的。以前何壁跟挹盈虛因為那劍起過沖突,估計這次也是沖著劍去的,另外那兩樣,只是個幌子?!?/br> 江水深搖了搖頭,表示無聊之至?!拔衣犝f何壁已經是半隱之身了?!?/br> 百里疾道:“你覺得江湖人最在意什么?名氣大小,武功高低?都不是,是臉面?!彼衩刭赓獾臏惖浇疃??!斑@事到這里還不算完。你可以想象挹盈虛氣成什么樣。當晚輪值看守藏劍樓的是他座下二弟子解三聲,十多年了任勞任怨一個人,差點被挹盈虛重責八十杖掃地出門,最后眾人求情,才改成禁足思過。但是挹盈虛跟何壁半斤八兩,據說走路都要人扶著,早該退位讓賢?,F在解三聲既然出了岔子……” 百里疾故意頓了一下,看著江水深毫無表情的側臉?!笆邪司?,新的觀器樓主就是崔章?!?/br> 半夜,一陣急促的敲門聲將他從夢里驚醒。江水深起身去應,一開門,對方就朝他一頭栽過來。江水深扶住來人兩邊肩膀,一股酒氣沖得他蹙起了眉,手上不客氣地晃了兩下?!拔??!?/br> 岳華濃仰頭看著他,目光散亂,神志倒還清楚?!拔沂遣皇恰车侥懔??!?/br> 江水深實言相告?!皼]關系,我經常在這個時候被人敲門?!?/br> 岳華濃:“經?!筒凰闶浅车搅??” “來個酒鬼,總比來個情勢危急的病人強?!?nbsp;江水深正色回答,拉著他小心穿過前院。中途岳華濃突然找回了重心,將他甩開,踉踉蹌蹌靠在井沿上,低頭朝井中看去。江水深這一驚非同小可,三步作兩步沖上前,只聽岳華濃嘆道:“鑿處若教當要路?!?/br> “可能淹死更多人?!苯钜贿厔裾]一邊將他拖到屋里,將燈點著。岳華濃茫然地四處張望,落在江水深身上時終于恢復了焦點,露出一個討好的笑意?!敖蠓?,能給點水喝嗎?” “等著?!苯钫f,推門出去。岳華濃趴在桌旁,掃視屋內簡陋的陳設。老舊的藥柜從地面到房頂排了兩面墻,桌上堆著包括筆墨紙硯在內的諸般雜物,還有半沓子凌亂的畫稿。他抽出幾張翻看,繪出的藥草旁邊都標注不同的名字,但在他看來枝枝葉葉千篇一律還帶著重影,越看眼越花,就又丟下,把腦袋埋在胳膊里開始打盹。 很快江水深回到屋內,遞給他一只杯子,內中液體在燈光下呈現一種極其可疑的綠色。岳華濃一飲而盡,五官開始不受控制地扭曲。他從桌上的杯盤碗盞中撈起一只三寸長的琉璃小瓶,拔出塞子,放在鼻端聞了聞?!疤鸬?,這我能喝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