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不熟
童汐焰腳傷好后徹底不上課了,飛去澳大利亞練滑雪,朋友圈不發動態,也不回復班級群的任何消息,鐵了心玩消失。 韓舒怡知道他心情很差。 無論出于什么原因,父親娶小三進門,對童汐焰這樣的豪門少爺而言都是奇恥大辱。 沒辦法改變既定事實,所以眼不見心不煩。 只是他這么一走了之,把韓舒怡的魂兒也勾走了。 沒有他的暑假變得無比漫長。 每天做完補習班的作業,她會換上睡衣,躺在床上,點開手機,習慣性地反復刷他的微信和ins:不露臉的自拍,捷克狼犬,雪山,日料,潮牌,度假別墅…… 好喜歡。 因為喜歡,所以每次給他發消息都會斟酌字句。字數太多不好,表情包太俏皮也不好…… 思來想去,打下一段話,不滿意,刪掉煽情的后半段。 門外,mama督促她時間不早了趕緊熄燈睡覺。 韓舒怡心不在焉地應了聲,這才磨磨蹭蹭點擊發送—— 什么時候回來? 其實她最想表達的是“我們大家都很想你,”化繁為簡就是“我很想你?!?/br> 但考慮到自己目前不是童汐焰的女朋友,發這句話似乎不太合適。 消息發出去后,臉不自覺地變得guntang。她連忙把手機放到床頭柜上,關燈,在黑暗中假裝自己要睡覺,實則心里一跳一跳。 不到十分鐘手機屏就亮起光。 童汐焰回復:快了。 寂靜的深夜瞬間仿佛有煙花綻放。韓舒怡抱著手機,嘴角忍不住上揚。 高一入學分班考,韓舒怡總分排名第一,校方卻臨時取消了成績分班制,改為隨機分班。 家長們眾說紛紜。 韓舒怡心知肚明,真實原因根本不是校方所謂的促進教育公平。 是因為童汐焰。 那場考試他交了白卷。他爸是校董。 童汐焰腦子靈光得不像關系戶。 韓舒怡和他同窗九年,從來沒考過他。 兩人每次的分數差距并不大,也就五到八分。 像是精準計算出她的實力,再出其不意地超越,時間久了便成為韓舒怡翻不過去的大山。 就沒見過這么牛的二世祖。 每次發榜,她和他的名字永遠連在一起,難分難舍。 說老實話,韓舒怡并不討厭這種感覺。 這次考年級第一沒什么值得慶祝的。聚會時父母跟其他親戚炫耀,韓舒怡只是默默微笑,有種勝之不武的心虛感。 除了考不過童汐焰,她身上挑不出任何毛病。 她的生日距離處女座還差個獅子座,但她硬生生把自己活成了完美主義者。 韓舒怡和童汐焰被分到高一五班。 受家庭影響,這段時間童汐焰狀態不穩定,而韓舒怡毫無懸念地被選為班長。 課間,她被叫到辦公室。 驕陽穿過玻璃窗,碎金一般灑落在茶杯里,襯著茶葉更綠。茶水升騰的熱氣氤氳滿室。 班主任握住她的手,目光像看親女兒般慈祥。 班里要來一名新同學,叫林熾。她英語不夠好,得有個人幫她盡快適應新環境。 這個光榮而艱巨的任務,自然落到班長頭上。 韓舒怡心里一驚。 她記得這個名字,甚至與林熾有過一面之緣。 沒想到童叔叔會安排林熾和他們同班…… 班主任說:“校董跟我打過招呼。你要多幫助她,讓她盡快跟上咱們的授課進度。呃……關于她的身份嘛,校董希望保持低調,以免影響到童汐焰。你明白就好?!?/br> 韓舒怡望著窗外飄落的秋葉,思緒也跟著飄。 她還年少,很多事情都想不明白。 她不明白為什么童阿姨懷孕沒多久,童叔叔就出軌;不明白一個女人為什么要為已婚男人生孩子;不明白這對母女為什么這么厚臉皮地搬進童家…… 她不明白,成年人本應是頂天立地的存在,為什么會犯很多低級錯誤,還堂而皇之地讓自己的孩子來承受一切傷害。 * 當林熾踏入教室那一刻,班里那些昏昏欲睡的男生瞬間來了精神,一個個像狼見到羊,狗見到rou。 她有一雙貓兒般沉靜的大眼睛。腰細腿長,黑發如瀑,皮膚白得反光,在班主任的安排下坐到韓舒怡旁邊。 近距離看林熾,韓舒怡愈發感覺她的氣質不像同齡人。 明明都是同款制服,穿在她身上卻有種不一樣的感覺,勾勒出凹凸的曲線,看得人心癢癢……很難用語言形容。 她此刻還不懂。 后來才明白,那氣質說不好聽點叫婊氣,說好聽點叫女人味。 青春期男生好像特別吃這一款,又或許新鮮事物總會觸發人的好奇心。一下課,林熾就被幾個膽大的紈绔子弟包圍,問她手機號多少、放學后想去哪兒玩。 林熾不笑也不搭腔,像一只充滿戒備的刺猬。 韓舒怡在一旁越聽越不舒服。 “你們過分了啊,別打擾新同學!” 像趕蒼蠅似的把人趕走,耳根子終于清凈了。韓舒怡指著教室后排告訴林熾,想學習就別搭理那些男生,很無聊。 從前排到后排,不遠的距離,卻因班主任遵循成績排位的傳統,形成一堵透明的墻,把好學生和差生分隔開。 林熾回頭望去,看到最后一排的童汐焰。 周圍男生嘻嘻哈哈談天說地,他托腮玩手機,制服隨意敞開著,一副百無聊賴的模樣。 別人摟他肩,湊他耳邊說些什么,他也只是滿不在乎地痞笑,眼皮都不抬一下,獨善其身。 “他……?”林熾眨了眨眼,似乎很驚訝童汐焰身處差生行列。 韓舒怡的視線跟著落向后方,飛快一瞥,不著痕跡地收回。 “汐焰沒告訴你嗎?”韓舒怡壓低聲音說,“他分班考交了白卷?!?/br> 林熾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韓舒怡感到很意外,又忍不住暗暗慶幸。 看來童汐焰真的很討厭她,不屑與她交流……同在一個屋檐下生活,卻像兩條平行線般涇渭分明。 其實有很多問題憋在心里,譬如你們在家聊些什么?會一起用餐嗎?他沖你發脾氣嗎?他穿睡衣是什么樣呢?…… 相識多年也有無法打破的社交距離,所以抓心撓肺。 韓舒怡羞于暴露自己的窺視欲,盯著她微微上揚的明媚眼眸,最終吐出四個字:“你怎么想?” ——你怎么想? 林熾陷入沉默。 童汐焰消失了整整三個月,上周才回國,像躲避災星一般不待見她們。 林苗巴結他,給他燒了一桌菜,他一口沒動,吩咐顧姨喂狗吃,提著行李頭也不回地上樓,“嘭!”地關房間門。 連一句多余的話也懶得說。 “哎~當人后媽,勇氣可嘉?!绷置绲挂膊粣?,慢悠悠吃著自己的燉排骨,右手拇指貼著創可貼,是切菜時不小心割破的。 林苗收起笑容,告誡女兒機靈點,別和你哥硬碰硬,人家將來是鐵板釘釘的繼承人。 “女孩子只要學會示弱,男人就不會為難你,懂不,小兔子?”林苗難得語重心長。 林熾放下碗筷,點頭。 林熾想留在這個家,想讀高中,想考大學。 如果爸爸沒把她們母女倆接過來,她現在極有可能在會所上班、每天不是被灌酒就是被揩油。 魚兒體驗過魚缸的逼仄,才會無比貪戀大海的廣闊。 她再也不想回到原本的生活。 晚上,她敲響隔壁的房門,輕聲問:“哥,我手機充電器壞了,可以借一下充電器嗎?” 又不理她。 門沒鎖,她索性推開門。 幾乎是同一時間,童汐焰推開里面浴室的門。 熱氣蒸騰,他的長發濕漉漉地垂在耳邊和肩頭,胸膛赤裸,獨屬于少年的肌rou線條流暢緊致,浴巾系在腰間,冷白的肌膚透著一絲瑩瑩的粉。 他比暑假前又高了些,左耳一排耳釘,脖頸掛著十字架銀鏈,帥得張牙舞爪。 “怎么?”他斜睨她,面露不屑,“發sao了,想陪我洗鴛鴦???” 林熾呼吸一窒,被他惡劣的玩笑搞得頭皮發麻。 “……對不起!”她立刻轉身回房,鎖門,整個人縮在被子里,懊悔不已。 其實充電器沒壞。 她只是……想借這個理由,和童汐焰說兩句話而已。 誰知恰好撞見他剛洗完澡的......裸體。 老天啊。 她活十五年都沒這么尷尬過。 當韓舒怡問“你怎么想”,林熾的腦海中不受控地浮現出童汐焰昨晚開玩笑的樣子。 “……我和他不熟?!绷譄虢Y束話題,表情有點不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