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不會，”顧樂殊側身正對白榆：“你想結婚嗎？我可以讓——”

    白榆立刻搖頭，晃得跟個撥浪鼓似的：“不想，我覺得我還沒長大呢?！彼矝]想到顧樂殊居然還有這種想法，趕緊重新把話題轉回他身上：“可是你的長輩不會催你嗎？就聯姻啊什么的……”她越說聲音越小，到最后她自己都覺得不好意思了，在現實中說這種話實在過于尷尬。

    顧樂殊自己都沒意識到他在笑。他雙手捧著白榆的下巴，看進她眼睛最深處：“不會的，沒有那種事。你最近是不是在看什么電視??？那種劇情都是假的?！彼x白榆近到能感受到彼此睫毛的晃動和呼吸，他甚至舍不得用親吻打破這一刻的靜謐：“我保證，我們之間不會有任何事物?！?/br>
    白榆第一次在這么近的距離看到顧樂殊的眼睛，也是第一次意識到對方的眼神可以是純粹的溫柔和開心，一時有些發愣。不知道過了多久，她才猛地反應過來，趕緊垂眼，哦了一聲。

    顧樂殊在她眼神躲閃之后，吻了吻她的嘴角，松開手，起身開始收拾餐桌。

    白榆在門邊看了一會他的背影，等人整理完廚房轉身，才終于鼓起勇氣：“哥哥，你以后可不可以多笑一點？”

    白榆的論文以火箭般的速度完成了，導師看完后欲言又止，她是不提修改意見好呢、還是不提修改意見好？（……）

    白榆沒想那么多，她以為自己找人代寫論文被看出來了——雖然的確很明顯——于是果斷選擇坦誠：“對不起，這是我哥幫我寫的……”

    導師心說我一猜就是，畢竟文如其人。怎么說呢，論文本身很好，但要表達的東西和她們最初選定的方向南轅北轍。

    題目是“權力結構如何影響群體決策中的責任分配”。在這篇寫成的論文中，作者強調的是“服從機制”和“權力的技術性運作”，說人話就是：在權力結構中，真正的決策者要如何做到不親自承擔后果、通過制度或輿論cao控，將責任巧妙地下放至最無力抗辯者身上；而論文原本的大方向則傾向于弱勢群體視角，強調“責任的不公平轉移”與“結構性壓迫”，簡單來說就是：揭示一種“表面集體、實則剝奪”的現象，呼吁對權力分配機制的反思和對底層話語權的保障。

    導師知道白榆的閱讀障礙，猜到這篇論文她壓根就沒看懂，要不然她不會把名字署在這種東西上面。雖然白榆是她帶的最差的一個學生，雖然她也說過“把我換掉”這種話，但到了現在這一刻、標志著她艱難工作總算完成的這一刻，她還是不可避免地感覺到了一絲失落。

    明明最開始這個孩子還是有寫好一篇畢業論文的決心的。她不知道具體發生了什么事，總之現在的結果是，白榆身上曾有過的那種類似于妄想、姑且稱之為理想的東西消失了。

    導師合上論文封面，露出一個笑容：“寫得很好，不用改了，你裝訂完，下周五之前交過來就好。畢業典禮在下個月，也就是六月中旬，具體時間定下來后，學校這邊會通知你?！?/br>
    白榆聽到畢業典禮四個字就忍不住的心虛，心想我這種混子有什么臉去參加這種典禮。跟導師客套完、說了再見后，跟個罪犯逃離案發現場似的，一溜煙跑了。

    五月的校園，目之所及綠意盎然。只說風景環境，白榆還蠻喜歡的，但她對學校這類存在實在是談不上感情，所以她一點都沒有大部分畢業生的惆悵，滿心都是“我終于解脫了”的喜悅，連走路都變成了蹦跳，急著趕地鐵。

    當手突然被拽住的時候，她嚇了一跳，待看清人后，更驚訝了：“哥哥，你怎么來了？”

    顧樂殊從來沒見過白榆這么開心的樣子，像一只飛起來的小鳥，那份快樂讓他臉上也多了些笑意：“這么高興，你的論文肯定過了?！?/br>
    “是的！謝謝哥哥！”因為太高興，白榆下意識抱住他：“我不用再上學了！”

    這句話說完后，白榆松開他，但被顧樂殊反握著她要離開的手：“你下午有計劃嗎？”

    倆人手拉著手，沿著校園的梧桐大道邊走邊說話。

    “我準備去逛街?！卑子鼙活櫂肥馕兆〉哪侵皇只蝸砘稳?，跟個在郊游的小孩子似的：“然后去吃麻——”話說到一半，白榆才記起來對方是誰，緊急撤回后面兩個字，換成：“去吃好吃的東西?！闭f完她又趕緊轉移話題：“哥哥，你來學校怎么不告訴我啊，要不是湊巧，你就碰不到我了?！?/br>
    顧樂殊被拉拽的那只手也跟著白榆搖晃。透過層層迭迭的樹葉，陽光在地上投射出一個個光斑，連帶白榆身上也時不時閃過那些耀眼的點。嘴邊那句“因為很想你”最后還是變成了“下午沒什么事，想和你一起到處走走?！?/br>
    與其說是逛街，倒不如說是在巷子附近隨處亂走。之前白榆從來沒有跟顧樂殊一起在如此簡樸的小道散步。

    街道兩旁的居民區與其說是好聽的古樸，倒不如說是破舊。商店很少，零零散散的開著門，賣的東西也不多。幾個騎著自行車的人在狹窄的路上穿行，鈴鐺聲散落一地。

    整片土地散發著垂垂老矣的暮氣，唯一能稱得上優點的大約是安靜。

    顧樂殊這么想著的時候，手突然被白榆重重拽了一下。她蹲下身體，用另一只手撫摸著不知道何時突然出現在腳邊的貓。

    那只橘貓看起來臟兮兮的，瘦弱不堪，在白榆的撫摸下，有氣無力的發出“喵”的聲音。

    蹲在地上的白榆仰頭看向還拽著她手的顧樂殊：“哥哥，你先松開手?！痹谀侵皇种孬@自由后，她從書包里拿出貓糧，倒在小碗里，又往里面倒了點水，擺在小貓面前。那只貓伸出舌頭舔了舔白榆的手指，然后開始小口小口地吃飯。

    白榆看了眼時間，拽著顧樂殊的手重新站起來：“它是不是很可愛？”

    顧樂殊克制著讓白榆立刻去打疫苗的沖動，勉強嗯了一聲。

    白榆小心翼翼地觀察她哥的臉色，小聲問：“那我能把它帶回家嘛？”看到顧樂殊明顯嫌棄的表情后，她立刻伸手做發誓狀：“我發誓只養一只貓。我上周剛發現它，它一個人、不對，一只貓在外面流浪多可憐啊。唔，讓它待在院子里就行?！卑子芑沃櫂肥獾氖郑骸案绺?，讓我把它抱回家吧?！?/br>
    什么叫上周剛發現？明明今天才周一。顧樂殊的心情算不上生氣，但也高興不到哪去。他不喜歡小動物，照顧它們很麻煩。

    “養貓很麻煩的，你以后會有很多事要做，你要想清楚?！鳖櫂肥馓嵝训?。

    白榆連連點頭：“我知道的，我已經買好貓窩、貓抓板那些東西了?！?/br>
    東西都準備好了，那他還能說什么。顧樂殊在心里嘆氣：“我讓人來送貓箱，來家里之前要讓它先去看醫生?！?/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