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想來想去,他和沈時釗之間,總有一絲若有若無的曖昧,絕非朋友或交情兩個字可以解釋。 單憑他們曾把對方互相從死亡的邊界上拉回來過,這種羈絆和緣分便不是普通人能有的。 可是,他們在朝堂的浪潮中,又身不由己。 鄒清許曾經拒絕梁君宗的時候,他以為自己不會喜歡男人,但他喜歡和沈時釗報團取暖,他不止一次的想,如果沈時釗不是謝止松的義子,而是他的同路人,他們絕對是高山流水般的知音。 鄒清許不想兒女情長的事,他單純覺得,他和沈時釗當一輩子互相扶持、互相做彼此心里蛔蟲的哥們,挺好。 至于情情愛愛的事情,以后有了空再說。 誰能想到,沈時釗這小子,不止把他當哥們。話說回來,這家伙是來真的吧?該不會是陰謀詭計? 謝黨的人,向來沒有下限。 鄒清許心亂如麻,躲著沈時釗。 這日賀朝為了祝賀他絕路逢生,請他吃頓好飯。兩個人在盛平一家不知名小館的角落里點了幾個菜,他們來得早,里面沒什么人,說話倒方便。 賀朝誠心誠意地說:“恭喜你,又一次大難不死?!?/br> 鄒清許尷尬地笑了笑,他現在已經不知道該喜還是悲,經歷的事情多了,心態逐漸變得平和。 鄒清許:“朝堂果然比江湖更兇險,江湖里的俠士們過招,刀光劍影,朝堂里沒有劍,沒有刀,但只要有人出手,紙筆可以成為刀劍,你我隨時可能命喪黃泉?!?/br> 賀朝往嘴里塞著花生米:“所以你看我現在,什么都不攪和,頂多看看熱鬧,外面的一切都和我沒有關系,麻煩自然也不會找我?!?/br> 鄒清許看他一眼,笑道:“我很羨慕你?!?/br> 賀朝身子往前傾,湊近鄒清許說:“可惜這次沒把吳澤拉下水,這事分明是他做的,太明顯了,然而證人死無對證,竟然拿他沒有辦法?!?/br> 鄒清許眸色漸深,他說:“光靠這件事還不能讓他徹底倒臺,現在他在皇上心中的分量很重,正得寵,我算什么東西,哪怕證人沒死,皇上也不會重罰吳澤,頂多意思意思?!?/br> 賀朝憤憤不平:“你豈不是白進大牢里住了幾天?” 鄒清許手托下巴:“也沒有白住,這不是還有意外收獲嗎?起碼周翰的案子可以翻了?!?/br> 鄒清許主要是因為周翰的事得罪了吳澤,百官都知道周翰一介書生,不可能造反,但吳澤想讓他死,手底下的人必須給他安罪名。 鄒清許在牢里才知道,吳澤派人在獄中動用私刑,逼迫周翰簽字畫押,承認罪名,周翰難以忍受私刑,與其被折磨,痛苦沒有尊嚴的死去不如直接一下來得痛快,他承認了莫須有的罪名,等待處斬。 他相信因果報應,慨然赴死。他心里坦蕩,無懼歷史和后人如何評價,問心無愧。 鄒清許在獄中見識了人間百態,同時得到不少小道消息,出獄后,他立即為周翰平反,趁榮慶帝站在自己一邊,案子備注關注,他把自己的案子捆綁著周翰的案子一起核查,最終讓周翰也沉冤昭雪。 不能說周翰是一個沒有氣節的人,獄中的酷刑正常人根本無法承受,他年歲已高,只求一死,若吳澤想拉別人下水,周翰定然不會同意,如果只有自己受苦,不如痛快一些。梁君宗為他四處奔波的時候,他甚至勸說梁君宗不要白費功夫,也不要惹火燒身。 他告訴梁君宗,人活一世,別人是如何議論你的,不重要。他年歲已高,頭發和胡子花白,子孫滿堂,見證了大徐幾十年的榮光,心滿意足。周翰寫了一封血書,讓梁君宗等自己死后,拿給榮慶帝,他只求國家永遠繁榮昌盛。 梁君宗聽到周翰被平反的消息后,也第一時間去接他。 周翰在牢中受了不少苦頭,身子飄零似枯黃的落葉,他如同用朽木組裝起來的稻草人,仿佛很快就要散架了,臉色蠟黃,只有眼睛轉動和說話的時候像活人。 他在梁君宗面前呢喃著鄒清許的名字。 梁君宗一言不發。 大雁從高空穿過,引人側目,賀朝的視線從窗外移回來,他短暫出神后說:“吳澤真不是東西,你這次太懸了,幸虧有泰王,還有沈時釗?!?/br> 提到沈時釗,鄒清許的臉色不自然起來,甚至變得異彩紛呈。 賀朝看著他:“老實說,沈時釗真的讓我感到非常意外,他對你太上心了?!?/br> 鄒清許開始坐立不安。 賀朝瞧他一眼:“你怎么了,是不是內急?” “沒有?!编u清許換了個坐姿,仿佛椅子上有刺,他說:“你繼續說?!?/br> 賀朝:“你去找他道謝了嗎?這種恩情應該很難還吧?!?/br> 鄒清許寡寡地說:“還沒有?!?/br> “還沒有?!”賀朝有些激動,“為什么不去?” 鄒清許撓了撓頭:“最近太忙了,還沒來得及去?!?/br> 賀朝看著眼前坐在自己對面吹小風、喝小酒、吃花生米、蹺二郎腿無所事事的悠閑男人,說:“我看你現在閑得很?!?/br> “......”鄒清許喝了一口水,心虛地說:“今天不是得陪你嘛?!?/br> 鄒清許在心里琢磨了半天,他的確應該找沈時釗道謝,但他一想到沈時釗在獄中的話,渾身不自在,此事只好一拖再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