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一提起這件事鄒清許就頭大,他表情rou眼可見地頹喪起來,說:“都察院的沈時釗剛走?!?/br> 賀朝膽戰心驚:“他說什么了?” 鄒清許倒是很平靜:“沒說什么,他說老師和泰王替我擋了擋,身正不怕影子歪,他們彈唄,沒錢吃好飯在某種程度上是好事,起碼能保住小命,兄弟,沒人比我更兩袖清風了,誰能彈得動我?” 鄒清許先前提起此事來還有些悲憤,現在已經毫無波瀾。 賀朝嘆一口氣:“這件事看似是你背鍋,但其實是你政治敏銳性太差,得虧你是清流,名聲尚在,也有人保你,榮慶帝早想清查皇莊和勛貴莊田,但沒有一個人敢提出來,大家都知道這是個得罪人的活兒,而且不好施行,你倒好,小嘴叭叭一頓說,被泰王聽去了?!?/br> 鄒清許不禁想起了沈時釗方才說的話,瞬間全明白了,什么恢復舊制,什么小火慢燉,他喃喃道:“賀朝,還是你說的話更像人話?!?/br> 被夸的賀朝皺眉盯著他,關心地囑托:“還有一點,泰王羽翼未滿,你現在巴結他為時尚早,容易落人口舌,而且天下將來到底是誰的天下,此時根本說不準,你怎么會和泰王扯上關系?” 鄒清許冤枉,他怎么敢巴結泰王,“我根本不知道他是泰王,我以為他是個尋常公子哥,于是多和他說了幾句,沒想到這家伙披著馬甲?!?/br> 怪他,曾經是時政主播,養成了職業病,看見人就想輸出。 賀朝松一口氣,往椅子上一靠:“我說么,你根本不可能站隊?!?/br> “我當然不站隊,官海的水太深,最好的自保方式就是不和任何人打交道?!编u清許喝了一口水,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說:“今天我發現沈時釗好像沒有傳說中那么壞,他還請我吃了一頓飯?!?/br> 賀朝眼里充滿了警告的意味:“一頓飯就把你收買了?你應該還不知道沈時釗最近干的好事吧?” “沈時釗怎么了?” 鄒清許最近被自己的事兒折磨的頭大,的確不曾聽說朝堂上別的事。 賀朝:“他彈劾了御史祁易,祁易是清流,只因祁易說了一句謝止松的壞話,這對狗父子便設局誣陷,謝黨火力全開,揭發祁易寫的文章里隱喻皇上不作為?!?/br> 鄒清許難以置信:“真的嗎?” 賀朝轉過身:“當然是真的,梁大人最近為此奔波勞走,正和梁君宗想方設法營救呢,急得都上火了?!?/br> 鄒清許看一眼窗外寂寥的小院:“怪不得最近眼睛和耳朵都清凈,梁君宗安分不少。奇怪,他們怎么不找我商量著幫忙?” 賀朝瞥他:“你自身難保,先管好自己的一條小命就行?!?/br> 第6章 廷杖 鄒清許從賀朝處聽說恩師梁文正近日夜不能寐,輾轉難眠,心里猶豫半天之后,登門拜訪。 梁文正作為當朝清流之首,品格出了名的高尚,他忠厚淳直,與世無爭,從不拉幫結派,也不阿諛奉承,導致現在需要求人的時候屢屢受挫。 但梁文正似乎也不想靠別人,他不斷為祁易上書求情,可惜上書的奏折如同石沉大海,榮慶帝已閱不回已經給足了他面子,畢竟其他人上書,榮慶帝直接發一通怒火。 朝中的賢臣知道祁易為人光明磊落,剛正清直,一向敢諫敢言,他若真對天子不滿,勢必直言不諱,犯不著隱喻陰陽怪氣。祁易被謝黨亂扣帽子以來,很多人紛紛為他奔走鳴不平,榮慶帝看到為祁易求情的奏折多如牛毛,本來不想大懲,只想小罰,一怒之下,直接下令廷杖二十,并降職了其中一位為祁易求情的官員,以敲打其他人。 這下眾人知道了天子發怒的威力,消停了。 鄒清許到了梁府,梁文正的家宅看著并不豪華,但也不寒酸,比他家強不少,鄒清許提著路邊買的一籃果子進門后,一眼望到梁文正和梁君宗滿面愁容,父子倆在廳堂里排排坐,像兩只唉聲嘆氣的小貓咪。 梁君宗看到鄒清許后,皺巴巴的一張臉上有了點生氣,他原本明媚白皙的臉像枯萎的白梅,鄒清許到來后,才開始泛紅。 鄒清許挑了離梁文正近、離梁君宗遠的位置坐下。 他目前行事的第一準則:不能給梁君宗任何幻想。 坐穩后鄒清許試探性問:“老師,祁易的案子近來如何?” 梁文正臉上布滿皺紋,好似一夜之間老了好幾歲。他偏瘦,個頭不高,白發白眉,但一雙眼睛炯炯有神,眼里有溫良而精明的光,他婚育晚,而立之年才生下梁君宗,現在雖然老了,但腰背依舊筆直,哪怕沒有沈時釗挺得直,傲然挺立的風骨也偉岸巍峨。 鄒清許心里一個激靈,他怎么會忽然想到沈時釗這個狗人?真晦氣。 梁文正的聲音仿佛從破舊的木箱里傳出來:“我向皇上求情,杳無音信,其他上書的官員看到有人被牽連后,不再敢言,看來皇上這次鐵了心想要處置祁易?!?/br> 鄒清許偏過身子:“老師,祁易做了什么,皇上怎會如此心寒?” 梁文正欲言又止,梁君宗接道:“你還記得前段日子張建誠下馬的事嗎?” 鄒清許回頭:“我知道,張建誠不是好官,他兒子張浩然日后更是禍患,但祁大人和他們不一樣?!?/br> 梁君宗:“可他們在皇上給生母要名號時都唱了反調,雖說皇上最后達成了目的,此事塵埃落定,但這件事也讓他對一眾朝臣極為不滿,皇上現在想要立威,我們更難保祁易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