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訓練:別成為她的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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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燈的管家在隔天早上六點準時按響凌昀晏公寓的門。 凌昀晏這次沒有不爽,因為整晚都沒闔眼。 「我需要準備什么?」 「腦子?!构芗业戳怂谎?,「不確定你現在有沒有,但能理解?!?/br> 他說完便轉身,沒再等回答。 他們坐上一臺外表很低調,看不出任何車牌或品牌的車,被帶往郊區某個農舍園子。 路越開越遠,訊號逐漸消失,最后甚至連路燈都不見了,只剩晨光與荒野。 車停下時,映入眼簾的是一片過于寬闊的草地——沒有農具、沒有牲畜,看起來是被定期修剪,卻又毫無生活氣息。 正中央孤零零立著一棟老農舍。 「這里?」他望著窗外,聲音低了半度。 管家沒有回答,只是下車繞到另一側,替他拉開車門。 草地沒有鋪石板,只在車與門之間留出一條硬土踩踏出的小徑。 他剛踏進農舍,眼皮下意識地微抽了一下。 玄關鋪著石材與仿舊木板,踩上去有細微的吱嘎聲。 墻上掛著幾張退色的人像畫,每張人臉都缺了一角,像是被刮去的。 讓人有種某個游戲場景的既視感。 他往前走兩步,空氣中浮動著機械油的氣味。 就在他注意到地面縫隙中微微滲出的金屬光澤時,管家按下一處墻壁邊角的小凹槽—— 咔噠—— 墻面發出一聲沉重的機關轉動聲,畫像隨之緩緩滑開,露出一道向下的暗門。 鐵制樓梯筆直向下,空氣轉為潮濕且冰冷。 每走一步,地底的光源便亮起一格,像是某種監控系統在逐步啟動。 這場景讓凌昀晏想起了什么。 「鬼燈是惡靈古堡迷啊……」 「第一代?!构芗覊合履屈c幾乎要翹起的得意嘴角,語氣依舊平淡,「但他說那只是靈感,真正值得借鏡的,是細節?!?/br> 管家沒再多解釋,只抬手示意他繼續往下走。 門在他們身后關上,整個樓道像一口緩慢吞噬光線的井。 鐵梯盡頭是一間空曠的地下空間,墻面是拋光水泥,地板上有一整面環形投影墻,中央擺放著一張沙盤桌,整齊得像有強迫癥。 凌昀晏才剛踏進去,燈就亮了。 墻上的屏幕自動啟動,浮現出一個標示「當日行動紀錄」的三維地圖,標記著三組花落人員的移動路線,以及一組貼著他名字的紅色箭頭。 「你來了?!挂粋€聲音從角落傳來。 鬼燈坐在那里,背后是黑色百葉簾。 他手里拿著一個遙控筆,像大學教授要開始講解課程的預備手勢。 凌昀晏戴上AR眼鏡那一刻,整個地下室瞬間變成戰場重建空間。 沙盤投影啟動,展開一整座城市街區結構。 畫面被標注成兩種顏色: 綠色:伊輕輕那晚的人手(暗樁/遞交線) 紅色:凌昀晏當時派出去「跟著她的人」 屏幕上跳出任務目標:「特定數據交接」與「雙層撤離動線模擬」。 鬼燈沒有解釋,只是用筆點了一下紅綠交界處:「這里?!?/br> 投影開始播放,場景重現—— 伊輕輕那晚部署的三名暗樁準備進入資料交接點,這是一個兩段式布局: 第一線人員進入街區 第二線于兩百公尺外監控支援與遞補 然后,紅線動了。 「那是你的外圍人馬?!?/br> 畫面瞬間切換。 三個暗樁剛進點位,后備線路未完成布置,現場通訊中斷。 沙盤圖上的的時間顯示快速跳動,在幾小時內三個訊號燈接連消滅。 直到最后,凌昀晏的人出手——沒有聯絡、沒有比對,只是「剛好看到有人被推上車,就救了」。 畫面中三人被拉走,街頭一片混亂。 他們隨意的清理現場,留下一些痕跡。 凌昀晏沒出聲,神情卻漸漸凝重。 他一向不覺得「沒清干凈」是什么大錯。 但站在這里,用「上帝視角」看著每條線怎么崩掉、怎么被反追蹤—— 才知道這個「掃不干凈的尾巴」,說的究竟是什么。 畫面左下角浮出第二層分析紀錄。 【人序會觀察紀錄啟動時間:0310 18:07】 【觀察目標:區域行動現場出現不明追蹤者】 【狀態:列為潛在關聯群體,監控中】 鬼燈淡聲補了一句:「你的人,在前幾次行動就出現過了。他們早就在觀察?!?/br> 「但那晚一出手,就讓他們確認:這些『不明追蹤者』與花落的人之間有實際連動?!?/br> 畫面一轉,是人序會內部的快速分析過程。 AI標記出凌昀晏的行動單位、救援接觸的時間點,并以此為中心展開交叉通聯分析。 【凌昀晏的人和花落在某些街區同步出現?!?/br> 【某三條線路曾有共通的接觸點?!?/br> 【被標記成有聯動的,系統性剝離?!?/br> 「他們不是沒看到你的人,只是不確定你是誰、意圖是什么?!?/br> 「你一出手,他們有了定位,就知道從哪里摸進來?!?/br> 鏡頭中,在不同聚點,七個暗樁的代表燈一個個滅掉,像神經斷裂的蛛網。 「那天之后,花落整整有十七條情報線重建延期?!?/br> 凌昀晏的手指在一旁沙盤桌邊微微收緊,什么都沒說。 這是他第一次明白,自己的莽撞不僅不是「在救人」,反而破壞了一套精密如神經系統的網絡,讓整個情報網瞬間癱瘓,害死了更多人。 接下來幾天,他都待在這個與外界完全隔絕的空間里。 吃能快速進食的面包,喝營養補充品。 醒來就是沙盤模擬與行動復盤,重構那些他曾以為是「直覺」的選擇。 鬼燈讓他一場一場地看,一場場去學習他尚未參與的行動。 直到那時,他才看見「花落」的每一步棋有多驚心動魄, 稍有差池,便是全局崩潰。 他第一次理解——情報有多精密,節點有多脆弱。 也第一次真正感受到: 他的沖動,不是力量, 而是變數。 是一枚釘錯位置的釘子,足以讓整座裝置垮塌。 從一開始的抗拒,到沉默,到后來的主動提問, 鬼燈沒回答,只是讓他再跑一次模擬。 直到某天下午,他終于完成了全程穩定模擬。 鬼燈點了點頭,只輕聲說了句:「可以了?!?/br> 說完那句,他忽然咳了一聲,聲音低下去,抬手捏住太陽xue。 管家聞聲進門,動作熟練地打開氧氣罐、接上氣壓閥。 管線啪地一聲接合,空氣充壓的聲音在寂靜中格外清晰。 凌昀晏轉頭,看著鬼燈吸著氧氣, 一邊若無其事地將模擬報告收好。 他壓著一股無名火: 「你這副破身體,三番兩次撐不住,還非得自己來教我?」 鬼燈沒立刻回答,只緩了口氣,才低聲說: 「因為她在你犯那么大錯后,還肯讓你待在身邊、沒除掉你,」 他抬頭直視凌昀晏,「我就得確保,你別成為她的麻煩?!?/br> 「為什么要這么幫她?為了她,拖著這破身體來訓練我?」 他沉默了兩秒,眼神飄遠,忽然輕笑了一聲。 「如果沒有她,我早就死了?!?/br> 「我還能茍活到今天,還有氣力指揮你、罵你、教你,」 「都是因為她?!?/br> 說完,他也沒繼續解釋。 那一刻,兩人之間沒再多說一句話。 只剩氧氣閥的低鳴聲,以及一整間地下設施如同戰后空場般的沉默, 悶得像無形的煙塵,封住了所有語言。 這次的訓練結束了。 凌昀晏第一次——不是靠拳頭,而是靠判斷與等待——完成了任務。 而他也知道,這只是開始。 從此以后,他身上的每一場出手,都不能只是「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