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匆忙照著瑾的指示打開門，頭一個病患瘸著腿走進來，兩人讓出一條走道。

    「醫生你終于有助手了？」病患扯著嗓子，「沒有的話，我看你遲早過勞死?！顾炀毜呐矂右巫幼谏厦?。

    瑾揮手示意離開時帶上門，兩人點頭致意快步離去。

    關上門時還隱約聽得見瑾的聲音，「沒有助手……腿怎么還是這個模樣……」

    走出醫院，嵐元招了計程車，一上車就呼呼大睡起來，詠彤則是拿了麵包就吃，吃飽就睡著了。

    「通訊中心到了?！顾緳C不知道已經喊了幾次，兩人才從睡夢中甦醒。

    「不好意思，」嵐元發尾因壓到座椅翹了起來，但雙眼像是被什么喚醒炯炯有神。

    「車資在這邊，謝謝?！垢读塑囐Y后兩人下車回到嵐元宿舍，將厚重的西裝與洋裝換成輕便的衣服。

    「我想去實驗室一趟，你在客房休息一下吧?！箥乖闷鸸P記本，換上實驗袍。

    「你不休息一下嗎？」詠彤從床上坐了起來。

    「想趁團隊不在，分析父親給的深綠色雀石?！箥乖T打開一半，拿上鑰匙。

    「我也去！」詠彤黏在嵐元身后。

    「知道了，等一下給你實驗袍，但是……可能不過凌晨回不來?！?/br>
    「沒關係！」

    兩人再度從嵐元宿舍，走下樓到對街的通訊中心。

    通訊中心總共有六層樓，外觀是整面落地窗，從對街就能看見建筑物內部，只不過實驗室的門有放火功能不是透明的，看不見內部儀器。

    研究雀石的主要實驗室在三樓，嵐元在實驗室外頭置物柜翻找出一件實驗袍，「長度應該可以，你試試看?！?/br>
    詠彤披上，轉了一圈，「完美，連小腿都保護得到?！?/br>
    兩人進到實驗室，嵐元開啟儀器暖機，「來了很多新機器，我想先測試透光度，你可以幫我嗎？」

    「沒問題?！乖佂舆^六顆深綠雀石，坐到儀器前方，從抽屜拿出石英管準備做實驗。

    「你知道這個礦石為什么叫『雀石』嗎？」嵐元背對詠彤說。

    「這個倒是沒想過?！?/br>
    「我父親在海邊發現雀石的時候，有一群麻雀圍在雀石旁邊，于是取名為『麻雀的石頭』?！?/br>
    「好普通的理由，倒不如說很有科學家的邏輯?！?/br>
    「我以為會是一個很帥氣的名字?！箥乖D身，看著詠彤手上的石英管，「你有段時間沒做實驗了，還行嗎？」

    「可以。第一輪結果已經出來了，透光率比現行的青藍色還低。剛剛仔細看，發現雀石上有一圈細長的裂縫?！乖佂褦祿o嵐元。

    「果然是這樣，再麻煩你轉個方向測試一次。那個縫隙，大概是父親加工過的?！箖扇司o盯著機器運轉，等待數據出來。

    「嵐元，如果你父親真的研究出來可以無限使用的雀石，在那之后你要研究什么？」詠彤問。

    「好問題?！箥乖罂吭谧雷由?，過了一會兒才開口，「維護雀石的運行吧。你不止想問我這個吧？」

    「你知道我想問你什么嗎？」詠彤邊說邊把數據做對比。

    「嗯。如果我父親不是科學家，我是否會做相關的工作？我真的對研究保有熱忱嗎？」

    「你已經思考過了嗎？」詠彤將數據打印出來。

    「當然。就目前為止科學是我最喜歡的，以后的事也說不準如果。之后發現有比雀石更加便利的東西，而被淘汰也沒關係。大概……會感到失落?！?/br>
    「失落？」

    「不是沒有工作的失落，是謎題解完沒有樂趣的失落?！箥乖H上眼睛說。

    「那到時候，你來當科學老師吧?！乖佂汛蛴〉臄祿唤o嵐元。

    嵐元細看數據后，拿出手機，把一顆深綠雀石裝上，「我做個測試，發訊息到你手機里?！?/br>
    「好?！?/br>
    過了一陣子詠彤還是沒有收到訊息，「沒有收到?！?/br>
    嵐元拔下雀石轉了個方向，「再試一次?！?/br>
    「有了有了，而且速度很快?！?/br>
    「看來這個縫隙，是因為父親改造了雀石，不曉得加了什么上去?！?/br>
    「你還用著叔叔留下的代號，不換嗎？」

    「啊，你說『158763』？那是這支手機的代號，因為是初始手機捨不得丟，放著不用也可惜?！?/br>
    「沒想到你會這么念舊，叔叔的謎題感覺還要解很久?！乖佂炝藗€懶腰，指著剛剛做出來的數據，「透光率不一樣，球體的表面一半相同，另一半不同，雖然都是深綠色就是了?！?/br>
    「只有對準透光率低的那一面可以發送，還需要更多數據?！箥乖伎贾?，眼中散發著細微的光芒，完全沒有困擾不耐煩的情緒。

    「測試硬度怎么樣？」

    「好！你有興趣了嗎？要來這里工作嗎？」

    「可能不太……我發現比起實驗室，更喜歡待在寬闊的地方?！?/br>
    「科學本身就是很寬闊的領域，不是嗎？」

    「……不是那個意思，是實質空間的寬闊，一望無際的稻田景色那樣?！?/br>
    「自從你去舊國界后，整個人發散更平靜的氛圍，是因為這個緣故嗎？」

    詠彤笑了，「觀察下來是這樣沒錯，我比較適合鄉下?！?/br>
    「那太好了，出生地不一定符合當事人的習性，有趣?！箥乖佂念^。

    「如果你來舊國界，說不定也會發現自己不為人知的一面，而且還有很多薯片可以吃?！?/br>
    「哈哈，你這點倒是沒變過?！?/br>
    忽然隔壁桌子的機器發出高頻聲音。

    「我看一下那邊的情況?！箥乖f完走到另一臺機器旁，開使一連串熟悉的cao作。

    「我去外面喝點水?！?/br>
    「好?！?/br>
    詠彤到外頭飲水機旁，倒了杯溫水，看著大面落地窗外的夕陽，天空已染成橘黃色，「好漂亮?！共唤氉宰搰@起來。

    「小姐，不好意思，請問研究雀石的實驗室在這里嗎？」一名軍人從樓梯走上來。

    「是的，怎么了嗎？」詠彤放下水杯。

    「國王想瞭解雀石研究進度，嵐元先生在嗎？」軍人看著實驗室說。

    「現……現在嗎？國王？！」詠彤嚇到口吃。

    「是！國王應該快到了，請問你也是科學家嗎？」

    「不是……請稍等一下！」詠彤說完拔腿就跑進實驗室，被嚇得無法好好說話，開始比手畫腳。

    「皇冠……走……雀石……我？我！」嵐元讀懂了詠彤的肢體語言，趕緊把數據還有深綠雀石藏到冰箱與桌子間的縫隙。

    實驗室的門被打開，是常駐在這里的警衛伯伯，「嵐元，彤彤也在……國王來了！」伯伯語畢，轉過身退到側邊。

    在警衛身后是臉色蒼白，銀白頭發身軀瘦弱的老人，他坐在輪椅上，凹陷的雙眼看著嵐元與詠彤。國王身旁有一位軍人，后面更是有三到五位侍從。嵐元單膝下跪、詠彤雙腳跪坐在地，兩人不敢出聲，保持靜默等著國王開口。

    國王像是在看動物般，觀察著兩人，約莫十分鐘后轉頭向身旁士兵說道，「讓他們起來?！?/br>
    士兵拿起一把長笛，吹奏了一個非常低沉的聲音。不知從何開始且不成文的規定，民眾不被允許先看到國王的雙眼，只有得到國王的允許，起身時才能和國王對眼。

    聽見長笛聲，兩人才起身并行禮。

    「他好像有白內障，知道他是人類后，好像就不可怕了?！乖佂谛睦镞@么想，看著國王的雙眼。

    嵐元則是看著地面，緩緩說出一句，「聽說您特地來見我，勞煩您了?！?/br>
    「雀石，怎么樣了？」國王的聲音沙啞且細小，身軀絲聞不動。

    「有關雀石，目前朝著減少體積、增加產量……」嵐元向國王報告著細節，拿出二分之一的小雀石。

    「嵐元加油！」詠彤在心里為嵐元打氣加油。

    「我知道了?！箛跖e起右手打斷嵐元，「增加產量的部分，全數供應給同盟國圖浩?！?/br>
    「這恐怕……依照採集的量，目前還沒有辦法?！箥乖f。

    「哼！花了這么多錢買設備，連回到戰前的光景都沒辦法，指揮官的兒子也就這點能耐而已！」國王扯開嗓子對嵐元破口大罵，聲音沙啞粗糙像從地獄傳來的呻吟。

    「恕我失禮，就我認知范圍，圖浩的人口數并不多，以目前的出口數量勉強應付得來，沒有增加的必要?！箥乖椭^說。

    「你對我的決策有意見嗎？不要忘記，是誰讓你們活到今天的！」國王照樣用著嗓子提高音量，沒說兩句就咳嗽劇烈。

    「這個臭老頭到底在說什么！怎么可以小看嵐元，好歹他也是撐起通訊中心的男人呀！」詠彤不服氣在心里吼叫。

    「不敢?！箥乖焐想m然示弱，但心有不甘。

    「就這么決定了?！箛鯇ε赃叺能娙撕暗?，「把那個拿來！」

    軍人拿出一臺音樂盒，放在實驗桌上。嵐元臉色瞬間變得兇狠，向來溫柔體貼的他，最不能忍受將不屬于實驗室的物品帶進來，但在位高權權重、掌握生死的國王面前，也只能忍氣吞聲。

    軍人拿出兩條白色長條布，「請兩位圍上眼睛，待會若是聽到音樂聲請舉起右手?！?/br>
    詠彤與嵐元面面相覷，但也不敢違抗。待兩人圍上雙眼后，軍人開始放音樂。奇怪的是只有詠彤一人舉手，她舉著五秒后放下，過了五秒又舉了起來。

    一旁的國王驚訝不已，緊盯著詠彤，「可以了?！?/br>
    聽見國王的聲音，兩人把布拿下，睜開雙眼。嵐元一臉錯愕，因為他什么也沒聽見，說得更準確一點，在場的所有人都沒聽見，除了詠彤。

    「這個音樂盒很特別，只有聽力特別好的人能夠聽見，這是上天賜與你的天賦?！箛鯇χ佂^續解釋，「這個天賦可以用在觀測天氣，極端的氣候變遷時天空中會發出像音樂盒的聲音。已經好多年沒有人能聽見了，邀請你進駐皇宮的氣象研究所，你不會拒絕的吧？」國王露出抓到獵物的神情，軍人立馬拿契約書遞給詠彤。

    「這是在氣象所勞動的契約，請過目?！管娙私唤o詠彤便退下。

    「事不宜遲，今晚就到皇宮來?！箛跽f。

    「可是……行李……」詠彤想反抗，但深知無能為力，「請給我一個晚上收拾行囊?！?/br>
    國王露出不耐煩的表情，比瑾醫生還要令人厭惡一千萬倍，「午夜前到皇宮來?！拐f完連詠彤也沒看一眼，和軍人與侍從們離開了。

    「……遵命?！乖佂f完，實驗室的門也闔上了。

    詠彤呆坐在實驗室里，緩和一下情緒，自從昨晚來到首都后就遇上了一連串大大小小令人吃驚的事件。她回過頭對嵐元抱怨道，「我看起來是很會研究天氣的人嗎？而且我為什么要去皇宮！」

    「冷靜一下，我先跟帆軒叔叔聯絡?！箥乖诜幗o的手機上飛快打字。

    「皇宮里會有薯條嗎？研究氣象都是什么樣的人？每天都要見到臭老頭嗎？柏瑄給的糖果還沒吃，還有檸檬汁……」此時詠彤的腦袋瓜無法把資訊歸檔，漫天思緒在空氣中懸浮。

    「詠彤你快看?！箥乖咽謾C遞給詠彤。

    『沒聽說過有這個單位，我先通知瑾?！皇謾C上閃爍著這則訊息。

    「總之我們先等瑾醫師怎么說?！箥乖褎偛挪氐臄祿贸鰜?，「你覺得這個國家算和平了嗎？」

    詠彤氣得掉下眼淚，「和平？光是今天發生的事情，和平說不定只是假象……我也搞不清楚了?！?/br>
    「嗯，我也這么認為?！拐f完把數據，用酒精瓶點火燃燒。

    「嵐元你……不做研究了嗎？」詠彤擦了擦眼淚。

    嵐元在詠彤身旁坐下，讓她輕輕倚靠在胸口，「當然要，但不是現在。很久以前就有耳聞，國王增加產量不是為了人民，是為了賺取更多資源為己所用，今天他的態度證明了那不是謠言，是事實?！?/br>
    看著數據燃燒的火光，燃燒后的灰燼像兩人的惋惜散落在桌上。

    突然實驗室后方的通話機響起，詠彤接起電話，哭了起來。

    「我是瑾，你在哪里？」另一頭傳來熟悉的語調，「別哭了，你在哪里！」